“只要你爸爸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妈咪。”
“哟嗬!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克莉儿宛如一只小老鼠,撒赖爱娇地猛往雪茵怀里钻。
床头柜上的电话适时响起。不会是找她的吧!
“雪茵,电话!”玛莉高声大叫。
“妈咪!”克莉儿替她拾起话筒。
“谢谢,喂?”
“雪茵啊!”是她姑姑。“你研究所毕业了,怎么还不回来?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家,老窝在那儿算什么呢?回台湾来吧,姑姑虽然不是你亲娘,终究还是带个‘亲’字,总好过寄人篱下……昨天有个叫丹尼尔的人打电话给我。”姑姑话锋一转,终于切入正题。
“他跟你说了什么?”好个丹尼尔,为了赶她出门,居然无所不用其极。
“他说你是为贪图他们家财产,才故意赖着不走。雪茵,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你这傻孩子,缺钱怎么不跟姑姑说?每次问你都说够用,结果让人家这样说?你晓不晓得,女乃女乃为你投资的股票,已经涨了五倍还多,要不要我全部卖掉,帮你把钱汇过去?还有老家那块地……喂,雪茵哪!你有没有在听?”
她的脑门陡地嗡嗡作响,血液从脸上急速流失。
她的确不该继续下来,是该为自己的未来作打算的时候了。
“好,麻烦姑姑我汇过来,我银行的帐号是……”
伴下话筒,雪茵虚软地歪进被窝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妈咪,是爹地吗?”克莉儿很贴心,为她倒了一杯热开水让她暖暖气。
“不是,是你……姑婆。”雪茵好笑地抚着她的头。
“嗯?”挺新鲜的名词。“从台湾打来的?”容易受到惊吓的她,又开始忧心忡忡了。
她的命的确不好,爸爸遗弃她,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妈妈,又仿佛朝不保夕地,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雪茵看出她的烦恼,满是疼惜地搂紧她。“放心放心放心!泵婆只是告诉妈咪,我们就快不必依靠别人过活,可以了无后顾之忧的搬出去住。”
“我们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吗?”克莉儿的话因丹尼尔阴气森森地从门口走过而止住。“我去把门关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丹尼尔为何总是脸臭、口气差,脾气更是火爆得像吞了十吨的炸药,不过她倒很机灵,每回见了他就开溜,幸好他也不常在家,这六年总算能相安无事的熬过来。
“妈咪,我跟你说喔,丹尼尔舅舅麻烦大。”
“怎么会?”雪茵只约略听说他和朋友开了一家运动器材公司,可惜业务一直拓展得不是很顺利。
“会,当然会,他欠了人家好多钱,向外婆要,外婆不肯给,说他自作自受,话该!”
“小孩许胡说。”雪茵尽避口里斥责克莉儿,心中则已信了大半。
最近常听见玛俐和丹尼尔吵闹得好大声,原本是为了钱的问题。很大一笔数目吗?为什么玛俐不肯给他?
谤据雪茵的粗略了解,玛莉名下的财产应有数百万之谱,况且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呀!
“人家才没有胡说。这全是克莉儿亲耳听到的,不信你问外婆。”小不点翘起嘴巴,一坐到雪茵膝上。“妈咪,丹尼尔叔叔是不是坏人?”
★★★
季仲桓才跨入办公室,立刻面临十三级风暴的袭击。
“你这两天上哪儿去了?”乔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季仲桓一路走他一路跟。
“旧金山。”他坦承无悔。
“干什么?”
“见一名客户。”不管雪茵是否委托他,他都会插手到底。
“谁?邵雪茵对不对?”乔治张牙舞爪地逼向他。
“我警告过你了,要是你敢——”“拿去。”季仲桓打开皮箱,取出一份文件,塞到乔治脸上。
“你……”仓仓皇皇瞥了一眼,他陡地大惊失色。
“我只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季仲桓了无温度地笑了笑。“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重新思考继续留在纽约发展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而这就是他考虑的结果。
“当你做出决定的时候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我提供你工作机会,给你优厚的酬劳,还教你最最宝贵的专业知识。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拍拍,远走高飞?你良心给狗吃啦?你……你……”
可恶的小臭小子,竟敢用这种大无畏的凶狠眼神把他瞪回去,简直可恶加三级。
乔治捏着季仲桓的辞呈,两手抖得说不下去。
季仲桓是有理由走人,更有条件不接受他的无的放矢。这些年,事务所的客户几乎都是他招揽进来的,从他毕业至今,公司的业务起码扩增了一倍,乔治给他待遇都只是象证的调高百分之五,换做别人,早跟他翻脸了。
季仲桓之所以愿意隐忍不予计较,一方面是顾及彼得当初的一番好意,另一方面则百分百是怀着感因的心。
乔治大概不懂“良心”这个单字是怎么拼的,才会自揭短处,徒然叫人反感。
“那……陈美薇呢?你准备怎么处理?她爸爸可是公司的超级大客户。”说来说去还是全为了他自己。
“解除婚约。”如果硬要指控他,这桩纯以利益为眼点的婚约,可算是他行为处事上最大的败笔。
“说得容易。你以为陈美薇是那么好惹的?”想到一年即将少赚数百万美元,乔治就心疼得快死掉。
“不好惹也已经惹上了,横竖兵来将挡,我绝对不会当缩头乌龟。”他一旦下定决心,就再也不回头了。
“万一陈美薇不肯解除婚约呢?”
“我愿意。”这三个字原本要留到结发那天说,居然提前到这尴尬的时刻说出,真是有够讽刺。陈美薇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并故作深洒地摊开两手,把无名指上戒指递给季仲桓。
这么云淡风轻?
季仲桓怔愣地找不出适合的场面话,乔治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瞠得掉出来。
按照陈美薇凶悍泼辣的基本性格,遇到这种乱丢脸的事,没有演出全武行,至少也该涕泪纵横,尖声狂吼,才比较符合逻辑。
她的反应太反常,其中定然有另有诡诈。
“怎么,答应得大干净,反倒吓你一大跳?”她脸上的笑意僵硬得极不自然。“拜托,你还没优秀到让我死缠着非嫁不可,而我呢,也不是个心胸狭窄,认不清事实的女人。抢来的食物咽不下口,强要的丈夫留不久,这点体认我是有的。”
“谢谢。”怔了半晌,他竟只能单调地迸出这两个字。
“不客气、”陈美薇笑纹更深,闪烁的目光透着诡异,教人模不着头绪。
她是个占有欲相当强的女人,虽然季仲桓婉拒她家所给予的一切资助,并且经常对她不假辞色,和过往那些与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所表现的唯命是从大异其趣,她却完全不以为忤,反而益发倾心迷恋。
很多朋友知道,她素来喜欢找不称头的男人,也就是家世,外貌稍差的男人,因为这种人最肯吃她那一套,会每天像哈巴狗似的守候着她,让她大大满足其无救溺的虚荣心。
遇到季仲桓之后,她的性情几乎做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热切急迫地想成为季太太,无所不用其极地掳获他的心。同时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真的感情奉献给他。
每当季仲桓黑黝深造的眸光不经意飘向她时,她脑中的免疫系统便自动瓦解。
此刻,她表情虽然平静淡漠,内心却正展开一场激烈的战争。她跟踪季仲桓到旧金山,亲眼目睹他和邵雪茵在市郊的林园缠绵徘侧,双双住进饭店,她可以想像饭店雅致的房间里将会出现多么旖旎缱绻的风光。她非常嫉妒、非常惶恐,也非常忿恨,却仍执迷不悟的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