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英停顿了会,看向汤曦羽,慎重地说,
“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这太折煞她了吧!
“请你救救这个孩子吧!这个孩子再这么下去就要没救了。我已经七十多,不久就要人棺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折磨自己过一辈子,我会死不瞑目。救救他吧!丫头。你是他的妻子,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替我把他拉出那个黑暗的深渊,好吗?”
白振英的字字恳切,汤曦羽听了想要马上点头,但又有点犹豫。
即使白振英没有拜托她,她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白亚斯月兑离黑暗的,因为这是她出于自愿的心声。她也无
会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继续堕落下去,因为,她会心痛的。
但是,她有这个能耐吗?她不敢这么乐观,毕竟她不是白亚斯真正的妻子,只是特别雇员而已。
不过,没关系,她汤曦羽做事一向不屈不桡,决定的目标不管多困难,她都会死命达成口这是她最引以为做的优点,眼前不就有个例证——向来不睬她的白振英居然正眼看她,还说了那么多话,甚至还拜托她咧,可见之前缠人的绝活奏效,终于打动他老人家。所以,还是那句老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愿意,她就不相信世上会有她做不到的事。
汤曦羽用手指头比了比自己紧闭的嘴巴。
“你可以说话了。”白振英下了“开口令”。
汤曦羽呼出一口气,她的嘴总算可以“松动”了。
“爷爷,请不要说是拜托,您这样子会折煞我的。亚斯的事,我不敢说有把握,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地努力看看目前就请您宽心,好好养病要紧,其余的事交给我吧,好吗?”
汤曦羽觉得白亚斯实在不该说自己是个和感情无缘的人,因为眼前就有个关爱他的爷爷呀!现在,又多了一个关心他的……员工。
总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她一贯的作风。她之前“白夫人”的工作是帮助白家扫除瘴气,恢复居家明亮温暖的气氛;现在她的工作是帮助“白先生”扫除阴霾,恢复阳光般的活力。
不用多说了,她决定要好好给他“大扫除”一番!
虽然发出豪语,但是,她实在不晓得要从何“扫”起。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思考,甚至已经在房间来回踱步三个小时,地毯的毛眼看就要被磨秃了,她还是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是的,她相信白亚斯的心里有很多伤痛,但是他不能一辈子待在黑暗里不出来啊'他可知道他这样子,爱他的人看了会有多伤心。
对!她打算让他知道这个事实。也许这样,他才知道要好好爱惜自己,别净做些糟蹋自己的事。
劝他看爷爷去!
打定主意后,汤曦羽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白亚斯的书房前大力地叩了两下门。然而,没反应,,又叩了几下,依旧是没反应。猛地,她想起白振英叫她以后不用陪他太晚,吃过晚饭后就可回家;而白亚斯回家的时间也不很固定。
于是她大胆地开了书房的门,在他的书桌上留下便条,要他回家后找她,说是有要事商量;接着,她安心地回房间准备——等下要说的台词。
眼看时针已快指向十二,还不见他的人影,让一向早睡的她频频打呵欠。
就在她呵完第N个呵欠后,总算等到人了。
白亚斯在敲门后得到她的允许,进了房间。
“有什么要事吗?”白亚斯扬了扬手中的便条。
案母皆是异性缘极旺且十分受欢迎的人,偏偏他们互相看不惯,总是在彼此的桃花运上作文章;加上两人个性好强,不愿多作让步,终致感情日渐疏远,产生裂痕。虽然已经貌合神离,但人前——包括我爷爷在内,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卿卿我我的姿态羡煞他人。既然父母喜欢演戏,当然做儿子的也不好漏气,人前跟着他们凑成一组全家福,骗骗不知情的人们;人后则赶紧躲回自己的小天地,避免看到父母交恶的场面。前几年,他们两人之间的场面还算温和,互相冷言几句后空气就冻结起来,再也没有话说。然而随着感情日渐恶化,场面也一年比一年火爆。在我十岁那一年,他们已经像一对宿世仇人,对彼此的不满到了极点。我的父亲掐住我母亲学历的痛处,骂她是没教养又故作高姿态的女人;而我的母亲则抓住我父亲喜欢流连花丛的辫子,反讥他是四处撒种的野马。他们恶言相向后互相扭打起来的场面也不时上演;任谁也无法相信,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背后竟是如此不堪。可叹的是,这对夫妻居然是我的父母。”
白亚斯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侃侃而谈,然而汤曦羽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你知道了吧,我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当天的情形如同往常,在人前恩爱甜蜜地谢了幕后,再度针对彼此的受欢迎互相讥讽,甚至就在车里扭打了起来。当时,他们两人看起来就像是要致对方于死地一样地面目狰狞;当然,结果他们如愿以偿了,方向盘失控,两人同时死在那场车祸里。他们真是一对宿命冤家啊,生前互相纠缠,连死也死在一块,死后还葬一起,看来下辈子他们还会再续前缘吧。”
白亚斯像在说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不过汤曦羽却笑不出来——虽然它的确是个笑话,很悲哀的笑话。
“好笑的不止如此。他们的死讯公布后,媒体居然报导他们是一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同命鸳鸯,还歌颂他们椭蝶情深,内容写得宛如一篇可歌可泣的罗曼史,这是我看过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白亚斯的笑声有些凄厉。
“你知道吗?我的父母不只是骂对方,有时候他们还会怪到我的头上来,说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结婚。真亏他们看得起我,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我也不想要这对虚假的夫妻做我父母。我常在想,我在那场车祸里死里逃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要说幸运,那就是我解月兑了,不必陪着他们到阴问作戏,看他们交恶的脸孔;要说不幸,那就是我无法解月兑,得继续面对这虚假的人生,我不晓得到底要怎样才能结束……”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以重新开始过幸福的生活。”汤曦羽努力地扮演“汤老师”的角色,希望可以鼓励白亚斯走出阴影,乐观地看待人生。
“我当初也曾这么想过,不过,这是外行人的看法。”
白亚斯显然对“汤老师”所说的话不以为然。
“我也曾努力地走人人群,想在人群中找到感情的依归。但是,愈是如此,愈是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冰冷。不论我的脸上表现得有多热情,我的内心依旧是封冻的北极,找不到一丝温暖。没错,事情是过怯了,但是伤害却留下来了;也许在那场车祸里我早就死去,不,可能更早也说不定。”
“我不认为你是个冰冷的人,至少,你爱着爷爷对不对?”
“他是这世上唯一比父母还关心我的人,也就是为了!报答他,所以我活着。”
“还有我啊,我也关心你。”她对他的关心可不输给白振英。
白亚斯对汤曦羽笑了一笑:“谢谢你,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不过,我不需要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