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之后,丁经理便拿出准备好的协议书,依序念出。好不容易陶楷韵耐心的听他全数念完,才发现结果和她想像的竟然完全不同。这哪是赔偿协议?简直是近乎象征性的安慰奖嘛!
陶楷韵不敢相信在他温和有礼的态度下,说出的却是毫无诚意的赔偿条件,而且他似乎还觉得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说法实在让人很难满意?”由于太过意外,陶楷韵选择好声好气的问他,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听错了。
“我明白你的感觉。”丁经理坦白的回答她,“其实就我个人的立场而言,也十分同情受害者所获得的待遇,但赔偿条件只能如此,这是行情。”
猫哭耗子假慈悲!陶楷韵的愤怒陡地升温,她遽然开口,“笑话!你说这是行情,请给我一个理由,不要信口开河!”
“既然有行情,当然会有衡量的标准。”他客气从容的语调依旧,已早有准备,“美洲烟草之所以会成为受害者的求偿对象,是因为有人认为香烟使他们受害,但争议就出现在是否真的是因为我方产品出了问题才使这些人受害。更进一步说,到底烟草会对人体造成多少影响,才是讨论的重点。”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陶楷韵,等到她点头同意这是重点才继续说下去。
陶楷韵觉得截至目前为止,他说的并无不妥。
“现在,我们经过诸方求证,包括港询国内烟草方面的权威人士及医生,得到对我方相当有利的答案,几乎可以证明美洲烟草的产品没有问题,只不过也证实了过量吸烟确实对肺部健康有所影响,所以我们仍规避不了道义上的责任。”
“哦?”陶楷韵十分不以为然,她在猜想美洲烟草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一堆名不见经传的“专家”,用钱买通好帮着他们说话,烂招数!
“请你放心,美洲烟草所找的都是以公正和专业出名的人士为原则,他们可以证明错绝对不在美洲烟草。”丁经理很有把握的说,“相对的,委托你出面的那些肺癌病患,如果想发大财,恐怕要找别家倒媚的公求偿了。”
毫不负责的打算,在他的话里表露得一清二楚,令陶楷韵的脸都绿了,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你们好阴险!”她终于爆发了,“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到另一个‘专家’来和你们抗衡。”
“很抱歉。”他好像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立刻反驳,“你应该知道,要成为公正人,必须不和制烟业有任何利益关系,但这种人何其难求?台湾仅有的一个已经站在我们这边,我实在很难想像你将去哪里找第二个?”
“是谁?”陶楷韵实在忍不住询问,她无法想像有人竟能枉顾社会公益,却甘愿只为一己之私而出卖人命。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他有些犹豫,但此时自己气势正旺,怎么可以被她发现破绽?“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烟草权威,方舒华先生。”
“是他?”陶楷韵无法形容那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的失望、讶异,和深深的痛楚感觉。方舒华这个名字曾为她带来的欢乐回忆似乎已飘然远逝,连缩藏在她心扉最深的角落的权利都不可得。
“既然你也知道他的大名,就应该更无怀疑才对。”他算是撒了谎,其实他今早才接到通知,公关部似乎还没确定与方舒华的合作,他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这种效率着实令他担心。但话说回来,他就不信凭美洲烟草的势力会败在绿心环协之下,所以他等于是先对她说了大话。
陶楷韵气得发抖的表情让他心中暗爽不已,他决定把握住策略的优势,在第十时间内亲自找方舒华谈谈,非要将方舒华笼络过来不可。
“回到正题吧!”丁经理说话仍是不疾不徐的,“我刚刚所提的方案,不知道你……”
“不可能!”陶楷韵说得毫无转目的余地,“我们绝不接受!”
“这样啊……”他可以料想到她的答案,但是仍然觉得可惜,“别说我没提醒你,倘若真的上法院,你们可能连一毛钱都分不到,还要负担大笔诉讼费用,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为他们作主吗?”
陶楷韵为此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子,“请回吧!”她想到自己不该因为私人情绪而对他咆哮,那只会使状况对她更不利,而且辜负了所有委托人的殷殷寄望,所以她的态度反而冷静下来。
“如果你执意如此,大家就准备在法庭上见吧!”
他说得很肯定,“希望你别后悔。”
“你放心,我和所有的委托人都不会后悔的。”陶楷韵坚定的回答。她知道自己多少还是在赌气,但面对这种弱势被强势欺陵的处境,只要还有些许正义感的人,都会当仁不让的想要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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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两天,陶楷韵就后悔了。
她深深懊恼自己没有听清楚对方开出来的赔偿数目,就不客气的把人家赶走,现在若是再回头找对方“商量”,不被痛杀个八折才怪!
她甚至连对方留下来的资料都详细研究过了,果然美洲烟草延聘的都是一些最具代表性的专业人士,倘若他们都出庭作证,绿心环协就算不败诉也绝对占不了好处。
“想找一批相同分量的专家该何容易?”陶楷韵失神的喃喃自语,她觉得自己迟早会为此精神耗弱,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最后,她只好将死马当活马医,用最烂的方法,找出“敌对阵营”成员的个人资料,一个个的打电话试探对方口气,试图动摇他们的想法。
“怪了,”陶楷韵第十次挂上话筒,她觉得迫到拒绝不打紧,但是有个疑问却一直困扰着她,“他们共同的意见领袖竟然是方舒华?”
不信之余,她又打了通电话试探另一位,得到的回答竟一模一样。
“咦,你闲扯了半天,到底是谁呀?喔,我明白了,美洲烟草通知说会有人来捣乱。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今天既然连方舒华先生都站出来替美洲烟草出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对方是位医生,但长舌得很,“而且我算是好说话的,你要是找上方先生,肯定连理都不理你。”
陶楷韵二话不说的结束谈话,心想,这通电话显然是白打了,不过,他们口中的方舒华,却和她对他的记忆大相冲突,看来如此亲切的人,怎么会被形容成臭石头?
百思不解之余,她不得不接受一项事实,她非要找方舒华不可。哼!她跟他卯上了。陶楷韵抓起外套就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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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楷韵已经两个礼拜没见过方舒华了。
“笑话!我会紧张?”即使已经站在方舒华家的门口十分钟迟迟不敢接铃,陶楷韵还是不肯承认她就是很在意方舒华,不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柠在这里干什么?进去呀!”方舒华温暖的嗓音出其不意的由她身后传来,令陶楷韵吓一跳,赶紧回头。
他穿着一身陶楷韵再熟悉不过的运动装,肩上披着毛巾,脸上的红润说明他刚刚才结束体能活动,准备回家。
瞧她打量着自己,方舒华充满笑意的解释,“自从你跑掉之后,一大早起床运动就变成没意义的事了,我现在都是下午出去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