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我跟你一样也是店里的客人。”她一副攀亲带故的说,并且笑得异常灿烂。
“是吗?”赵汉伸开双手往池边仰靠,斜瞥她一眼。“不过我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可不是翻墙爬进来的,这点和你不一样吧?”
一个身高一米六○的人会在深不及腰的池中溺水吗?在今晚以前,唐靖文会认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溺死了叫活该,并且还会笑掉人家大牙,但现在,她自己就差点成了那个溺死的人。因为他短短的两三句话,就让她脑筋空白,全身筋骨瘦软,坐都坐不稳的直往下滑。
“你看见了?”她问,一张脸红得看起来快冒烟,不知是因为在池里泡太久了,还是因为心虚。
虽然和警察赛跑躲猫猫她很在行,并且理直气壮的即使被逮到也毫不觉羞耻,但那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也许她是不该贪这小便宜。只是现在后悔已晚,为了往后还能见人,她决定了,今天就是不能被当官小看待的扭送到警察局。
“嗯!”他口气更加轻蔑。
“那个……这位大叔……”在听他口气不对,她立刻替他降了一级,让他年轻个十几岁,并且配合上一副心事重重的口气。
大叔?这么快就改口!这女孩倒是天生的演员料子。赵汉觉得挺好玩的双目盯着她打量。
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通常只有两种反应,要不是拔腿快跑就是猛道歉,像她这么处变不惊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因此,他充满兴趣的静待着,等着看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你听我说……其实我也不想泡这种霸王汤的,实在是情非得已。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在台北这种竞争激烈的都市讨生活有多不容易,我既无显赫家世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在小鲍司当个小职员,每个月就领份饿不死人的微薄薪水,扣掉房租、生活费用,已经所剩无几。加上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全家就靠我一个人赚钱,所以我当然能省则省,偶尔做做这种既不损人又利己的事,反正水嘛,就跟阳光空气一样,不差多我这个人使用。而且你看,我多有良心,都是等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过来,既不会吵到客人又能帮老板顾池子,临走还会帮老板清理一下,这叫互蒙其利,多好。”她唱作俱佳的说了一堆,那强调自己很辛苦的表情,让赵汉差点笑出来。
“你的理由不少。”他想不到那只有在中古时代才听得到的借口,竟然还会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台湾。这女孩胆子可真大,也难怪她敢在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的池子里。
他因为出去办点事刚刚才上楼准备休息,谁知一眼看向窗外,就见只“大山猫”翻墙而入,身手干净利落,原以为是官小而下来探个究竟,没想到竟是来泡霸王汤的。这种事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眼前,尤其来人还是个年轻女孩,更让他意外的决定好好会会她。
“我说的是真的,大叔。瞧您这气势,我猜您一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外面这世界真不是平常人可以混的,要混得像您这么好,不简单,对吧?”她见他不再摆着张扑克脸,似乎有希望顺利摆平这件事。以她多年社会经验显示,大多数的男人都禁不起旁人的吹捧,尤其是女孩子的赞美,所以,这位老伯应该也不例外。
他不答腔,只是看着她,直到看的她觉得冷,虽然池子里的水还热的。
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尊口,看来很不喜欢她的油腔滑调。
“简单的说,想叫我别张扬,是吗?”他以为她不应该只是个卖弄唇舌的虚浮女孩。
“是。”一见她不喜欢她对他的“美言”,她立刻见风转舵,并且乐于节省口水不再废话。
她的回答再度出乎他意料。
“这会儿你又惜字如金了?”瞧着她的快速转变,让他怀疑自己所面对的该不会是个人格分裂者吧?
“是你自己叫我简单的说嘛。”埋怨的口气。这人更是健忘的可以,她叹口气,觉得男人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有越来越龟毛的倾向。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会顺便给我一个要我保持沉默的好理由。”悠闲的仰躺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理由?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先前说得口干舌燥,难道都是废话?
“那是你来此的原因,和我无关。至于要我为你保守秘密……套句你刚才说的,要混得像我这么‘好’,当然不能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吧?这不是太没原则了吗?”他一脸得意的说。
看着他奸诈的笑脸,唐靖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老头子竟然向她勒索!就为了她“不小心”跑到隔壁人家的温泉池里泡个汤。这种事都要拿遮口费,可好,今天竟让她碰到个比她更死要钱的人。
枉费她刚刚一脸愁苦的泣诉,他竟然说不干他的事,这老伯到底有没有心肝?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不知道要积点阴德,就不信他下辈子还能这么猖狂。
“那请问一下,您的原则是什么?或者是您要什么?”她忍着气问。
这回他是真笑了,颇为欣赏她如此“上道”。
“帮我捶捶背吧。”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处罚她,因此自然的月兑口而出,因为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在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飞机,三个小时前才再度踏上地面的他,只觉得全身僵硬,问他想要什么?一个全身按摩是再好不过。不过这要求对她来说似乎太过分了,即使只是捶背亦然,因此他并不期望她会答应,但至少可借机吓吓她,以后别再乱来。
“捶背?!要不要再顺便帮你杀鸡?”她翻眼叉腰,惹得他又是一笑。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相信以她的聪慧,应该听得出来他只是开玩笑的。
“好啊,没问题,我不但帮你捶背,还帮你刷背,不过……工作了一天我的手都没力气了,你看……我用这个帮你服务如何?”她探手指着自己带来刷背的鬃刷,刷毛的背后还是结实的实心木做的呢。
轻瞄了一眼,他已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可以拒绝,不过那似乎有认输的味道。
“麻烦你了。”他爽快的转身背对着她。
“不客气。”她起身上池边,握紧那刷子,动动自个儿的手指头,准备大展身手。
她可以一靠过去就敲晕他的,不过那太没趣味了,她准备先让这个老吃点苦头,等折磨够了再一耙子打得他满头金星。
所以,她真拿出吃女乃的力气,双手紧抓着刷子就要使劲的刷。她倒要看他这老的皮有多厚,不把他剥层皮,她就……跟他姓!
蹲在池边,一刷子刷下去,得意的唇角上扬,但等了半晌,竟没听见预期中的惨叫声。
敝了,以她刷洗地板十余年的经验,陈年积垢都能叫她刮层皮下来,为什么他毫无感觉?难不成他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身肌肉有如铜墙铁壁吗?
唐靖文不信邪的又要用力刷下,为了确定他没耍诈,她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戳,没错,确实是一身货真价实的肌肉,而且出乎意料,除了结实外竟还颇有弹性,毫无老年人肌肉松弛的感觉。想不到这老挺会保养的嘛,也许在把他敲昏前该先问问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保养品。
脑里想着,双手再次刷下前,突然发现他背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五颜六色的,昏暗的灯光下她只好贴近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