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看起来是挺不舒服的。”高羿再次地笑了开来。
她形容的,也不算言过其实,因为他们高家家规确实严厉,而他也就是因为生性不喜拘束,又受不了家中的繁文缛节,才会一出门就是一年半载的。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父亲眼中有教养、行进有节的举止,在她眼中却成了幅如此怪异的景象——这些话比那“一窝子”高家人,更不能教他父亲给听见了。
“咦?三更了?”一阵巡更梆子声,她抬头讶异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般快。
没了牵挂,又聊得开心,她竟把到高府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突然传来的打更声惊醒她,她大概会与那高羿在月下聊上整夜。对高羿来说,他自是乐意奉陪到底;不过,余芊瑛可觉得那太便宜高家了,而且想她此行的雄心壮志,若是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走人,那在丢脸哪!
“嗯!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舍不得道。
“回去?我大老远地跑到高家,就只是在这儿吹吹风、坐一会石凳,再看两眼那到处都瞧得见的月亮?”余芊瑛不甘心地反问,当他是说笑话,否则就是他脑袋瓜子有问题,否则谁会费这么大劲到这儿做这些傻事,然后拍拍就走人的?怎么说,要翻过这道高墙也是挺累人的呢。
“那么,你还想做什么?”高羿苦笑道。希望她不会真想到他家大厅上,刻下那教人哭笑不得的辞句。
“不管做什么,总得留点纪念才是。”她顽黠的双眸一闪。
“也对,你难得到这儿来,是该送你个见面礼。走吧,我们去取他个宝贝留做纪念。”尤其是像她如此特殊的造访方式以及理由,这要在往后回想起来,势必相当有趣。
“嗯,就这么决定。”她兴奋得扬起朵灿烂的笑容,由着高羿牵着她的手往别院走;毫无防备的,只因他是高羿,而他可是站在她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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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了高羿,确定他没“托她的福”,成了个曝尸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后,余芊瑛的心情已好了大半,对被余翰林禁足的不便也就不那么在意。反正,等到天色一暗,她随时可以再与小岚来个变身游戏,照样可到外头遛达。而现在,陪她的不再是那个口风不紧、又胆子奇小的小岚,而是那个挺好玩的高羿。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他陪伴,心情总特别好,时间也过得飞快。跟他说完再见,才回到府里,心中却又已经开始想着他了,恨不得天快点亮,然后太阳快些下山,那么她又能溜出去找他玩儿……当然,她只能等,带着一脸的笑意沉沉睡着,等待新的一天。
不过,他也不是全然顺着她,偶尔,他也会气得她想再抹把胭脂往他身上擦,教他痒得受不了,好出出气。当然,抹的分量多寡得视情况而定,像前两天她就觉得不把他浸在一池子胭脂水里,那简直是太便宜他了!因为,他不许她再到百花楼逛逛也就算了,竟然连赌场都不许她去!
这就太可恶了,他难道不知道,她赌技好得可以靠此为生了吗?她又不像那些败家子只会捧着银子等着孝敬赌场老千,光是训她说什么“十赌九输,一山还有一山高,那种地方不适合她去”等等,反正,就是连她这么一点小小的生活乐趣他都要剥夺就是。什么嘛,要换作以前,她就是挖个胭脂洞活埋他都不觉过分。
可是事实是……气归气、想归想,她可连丢个胭脂片儿到他跟前都不敢。怕他生气吗?这倒不怕,她知道他跟她爹一样对她是“面恶心善”;真要追究到底,她那小小的心眼里是怕他不小心一命呜呼倒是真的。
虽然他早跟她说过,自从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治好这怪疾,而效果似乎还不错,不过,她就是怕,总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虽然他的死活又与她何干了?就如同她怎么也弄不懂,这高羿为何待她如此有耐心,由着她耍赖也不觉烦?
说他待她像兄长嘛,可这人有时又莫名其妙得可以。像是这几次出游,她都是趁着天色昏暗的晚间溜出门,夜晚的视线本就不好,加上城里好玩的地方自是人潮汹涌,人来人往若有擦撞在所难免,她若跟女人有所接触,他也不吃醋有此“艳遇”的不是他;但她若是跟男人稍微不小心碰上“一下下”……一下下而已喔,在她看来,其实是没什么,可他那张脸却臭得像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臭石子——而这表情,在看到她毫不在乎的态度后,他那张脸可以再臭上十倍!每次回想起来她就觉可怕,所以,她只好非常小心地、谨慎地,待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就这点来看,他哪儿像个兄长?说他是个醋劲特大的丈夫还差不多!
一想到他那吃味的表情,余芊瑛忍不住一个人吃吃笑了起来,教小岚看得好是讶异!
她那行事果断的小姐,可是从不作白日梦的,更别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超过一盏茶的工夫,可近日,她发呆的时间却是愈来愈长,她深深地感到好奇,究竟这小姐每晚是上哪儿去了?真有这么好玩?
“嗯!”站在余芊瑛身后,余翰林暗示地咳了两声。
“爹,你几时来的?”一回神,余芊瑛心情愉快地笑道。
别说余芊瑛没发现,连那小岚都因为光顾着研究性情大变的余芊瑛,而未注意到余翰林的到来,还是余翰林眼看自己像路旁的石头没人理,不得不提醒她们主仆俩他的存在。
“站了会儿了,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出神,连爹这么大块头站在你身旁都没瞧见?或是还在生爹的气?”本想要继续那严厉的语气,可终究狠不下心;加以怕这个唯一的女儿真不理他,余翰林十分“没骨气”地又回复以前那轻声细语的宠爱口气。
“没有啊,我只是闲着无聊,自然就发起愣来。”她一副没事般的耸肩道。
看到她这般“心平气和”,既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着要出去,余翰林肯定,这个宝贝女儿是不想理他了,否则,他余翰林的女儿哪有这么简单就屈服的?
“丫头,不是爹狠心要关你,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毕竟是个女孩家,不能那么放肆,你能了解爹的苦心吗?”他用心良苦道,等着余芊瑛下屑地驳斥他的理论。往常,听到这种男尊女卑的论调,她都会打鼻孔出气地谩骂一顿才是。
“我知道,爹都是为我好,你的苦心我了解。”她只手托腮,嘴角含笑地静静瞧着他。
完了,她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余翰林脸色大变、不知所措起来,对这个不怒不骂的宝贝女儿,他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她教他给关傻了?这可不行,他还是喜欢那个会同他玩闹、活泼开朗的女儿。
“丫头,你没事吧?是发烧了,还是哪儿不舒服?”他反手贴在她额头,焦急地看着她。
“爹,我很好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像个姑娘家端庄一点吗?我难得听你的话安静地坐着,你怎么又当人家病啦?”唉!这年头做人真难,怎么做都有人嫌。
“是啊,没事就好。”他呐呐道,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地朝小岚轻声探问:“小姐近来还好吧?”
“怎么说呢?好是好,就是觉得有点怪。”她偷偷地朝余芊瑛方向挤眉弄眼的,一脸的狐疑纳闷不下于余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