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看高小姐也很欣赏我们维刚才是,否则又怎么会上他这儿来,而且还……很熟络。”戴虹惠本想说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地状甚亲热,这要说“没关系”是骗人的吧?她敛了敛神续道:“虽然维刚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早不是小孩子,可是却一直没有个看中意的对象,所以,我和他父亲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只希望他遇上个家世清白又相契合的女孩就行了。高小姐虽然家境小康,可我们也不在意更没反对的意思。只是,也不能像个剌猬似的,身为一个女孩家,还是温柔点的好。”
“妈,你谈这做什么?孟庭不过是性子直爽点罢了,你扯远了吧?”沈维刚眼见两个女人的战争似将于焉展开,头疼地忙打圆场。他可不希望他们俩才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才安抚了一个,另一个又已经按捺不住了。
“伯母,我们刚刚并未提到我的家境如何吧?为何你如此笃定我的家境小康呢?是我看起来就是小家子气还是少了娇气呢?我了解两位爱子心切的心情和苦衷,想必两位早对我下了番工夫仔细调查过,很可惜让你们白费工夫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想攀龙附凤,因此两位大可放心,不必再对我详加盘查。我和他过去没什么,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今天你们一家人难得见面,该好好聚聚,我先走了。”这一次,她点个头即朝外走,也不理会其他人讶异的眼光。
“孟庭,你等等,我送你回去。”见高孟庭当真头也不回,话也不多说一句地转身离去,沈维刚忙迎头追上。
“不必了,你父母难得来一趟,你去陪陪他们吧,我会自己叫计程车。”
“这么晚了坐计程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听我说,我爸妈不是势利的人,我也不懂他们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说话句句带刺。也许是乍见你所以些失常吧,他们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
“只是护子心切?”高孟庭白了他一眼,替他接话。“我没生他们的气,如果换做我在他们的立场,也许我会做得比他们更激烈。我不是生气,只是不希望他们误会,更不希望让人家称斤论两地品头论足,再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你真的认为没什么?”
沈维刚紧捏着她的手腕不放,持续加重的力道让高孟庭想忽略他的忿怒也难。可是,明知他已经发火了,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对,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再见,我要回去了。”
前一刻他们还在他的公寓里打情骂俏,下一刻她竟翻脸不认人,否认他们之间那分浓郁情意。沈维刚不解地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酝酿着怒火。
坐上计程车,高孟庭一脸决裂地看着窗外。他会伤心吗?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不这么说,她肯定会难过。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她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俩都这么想,那么即使假的都会成为事实。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如果沈维刚在她心中不占任何分量,她又何必在乎沈力仁夫妇说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确实对他动了情,只是戴虹惠的话挑起她对豪门世家的逃避心理;虽然她不为自个平凡的家世感到遗憾,但面对沈维刚这种“大户人家”,仍有种无形的压力。沈力仁夫妇虽说不在乎沈维刚女友的家庭背景,但若真不在乎,又何需对她来个身家大调查。说到底他们还是无法跨过门当户对这道鸿沟。既然无法跨过,她亦不愿浪费时间在缅怀、感伤上。勉强只会带来更多尴尬,她情愿放手。说起来她颇有自知之明不是吗?早提醒过沈维刚别当她是女朋友,这么一来,该是他们间最完美的结局,就这么……散了。
目送高孟庭坐上计程车,面如寒霜的沈维刚这才回到房里,愤然地坐下,良久才开口道:“是洪秘书告诉你们我和孟庭的事?”
“他没说。是你带她到高雄时,被员工撞见。后来有人转述,我们这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沈力仁很守信地跟洪文义撇清关连。以今日这僵局看来,若让沈维刚知道洪文义也有份的话,可以肯定从此以后沈氏企业再也看不到洪文义这号人物。
得到答案,沈维刚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硬要高孟庭陪他南下,现在……他只能暗自怨叹。
又沉默了许久,沈维刚才又开口:
“你们看得还满意吗?”虽然他心里极端不悦父母的行为,可是他们毕竟是出于关怀之意,他又能怎样。
沈力仁和戴虹惠对视一眼。“五十九分,她不适合你。撇开她的家世不谈,你确定她那直爽的脾气适合你吗?要做沈家的媳妇虽不必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但脾气太大,怎么和咱们一家子亲戚朋友相处,度量太小了吧。”
沈维刚冷笑回应:“是不适合做我的妻子,还是不适合当你们的媳妇?”要娶老婆的可是他呢。“好,你说她脾气大。妈,你上过她的店,当时觉得她的脾气大,难伺候吗?”
“对客人她当然很和善,可是那不能混为一谈。会上门的就是她的客人、她的衣食父母,她当然要客客气气了。”戴虹惠说道。
“喔,你的意思是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要尽力巴结,但那毕竟只是一时的。跟你们两位比起来,巴结到你们这未来可能的公公婆婆,不是更一辈子衣食无愁了吗?怎么她反而没给你们弯腰奉承、极力谄媚?”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以退为进。”沈力仁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对父母认定高孟庭别有所图的认真表情,沈维刚不欲多说。他只是不懂,一向客观明智的父亲为何今日一反常态,也这般“小心眼”起来了?闹得他和高孟庭几乎形同陌路。再谈下去只怕他们俩要拂袖而去,此刻他的心早被他们搅得一团乱,只想得个清静。
“她是居心叵测也好,是心机深沉也好,光靠你们调查来的那些书面资料能证明代表什么?你们只看到了她的外在条件,根本探究不了她的内心。我相信我对她要比你们了解的还多,所以,请你们别再干涉我跟她之间的事。现在……很晚了,爸、妈,你们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不必再多说什么,沈力仁与戴虹惠也知道他们的儿子在下逐客令了。看他那脸懊丧的神态,他们要再不走,大概只能自讨没趣地独坐厅堂。
出了沈维刚的公寓,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空档,戴虹惠偎在沈力仁身旁轻笑道:“你觉得怎么?”
“很有个性,刚柔并济又不失真情意,顺应现实又有自己的原则,而那不假辞色的态度……啧啧?天底下大概没人能扭曲她意志。只是自尊心强了点,不过我喜欢。在咱们这种家庭,豺狼虎豹似的亲戚一大堆,要不强悍点,怕没两三下就被‘拆吃入月复’,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维刚他的事业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关照家族琐事,有个能干的贤内助绝对是必要的;再说,这样的媳妇也有趣得很,咱们两个老的下半辈子不愁无聊了。”沈力仁一反刚才的态度回答戴虹惠。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看温顺柔弱的女孩大概也管不了咱们儿子,你没瞧他以前像个拼命三郎似的只知道工作,”说到这儿戴虹惠传送个埋怨的眼神给沈力仁,怪他“教子有方”。“可是听洪秘书说,自从他认识这位高孟庭后,也不知怎的突然开窍,竟也懂得‘休息’为何物,可见她也曾规劝过他,是真心关心咱们儿子。只是……我们今晚的测试会不会太伤她的心了?她该不会恼羞成怒,就此真跟维刚一刀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