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饭店今日召开临时董事会,董事长纪为仁被众股东炮轰下台,职缺由副董事长李金城暂代。另外,总经理职位也由叶明生换成来自颜氏集团的MatthewDrexler。纪派董事倒戈,导致日光饭店建立以来,纪氏首次失去董事长宝座,由颜氏少东--颜子瑜,带领颜氏进入日光集团的权力核心。据可靠消息指出,由于纪为仁的经营失策所引起的这一波危机,日光的股东们对纪派已经失去信心,董事会里一片‘倾颜’的声浪。日光饭店将在年底前举行股东会,董事长内定由颜氏的开路先锋颜子瑜担任,虽非最大股东,但预料能获得半数以上大股东支持,进入董事会,掌握日光的经营权。”电视上的女记者说得激动。
Jason狠狠瞪著电视。
“原本面临危机的日光饭店,在颜氏介入后预料股价将回升。新一代的企业界领导人物已然成形,二十八岁的颜子瑜可望成为国内大企业里最年轻的董事长。虎父无犬子,日光饭店接下来的发展会是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这位即将上任董事长的作为--”
“匡”的一声,Jason把手上的玻璃杯往电视一扔,电视萤幕应声破碎,不再发出扰人的声音。
他付钱请她来夸他了吗?所有的媒体都是一样的,吹捧得势者,对失势者落井下石!
台湾的新闻真是有效率啊,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居然比当事人还早得到消息!可靠消息--还真是可靠!Drexler那家伙真是以行动来感谢他的提拔。帮助他登上董事长宝座?他放话搞出这些多余的事,简直让他的脑袋快要炸掉--
难怪父亲刚刚会笑了!
原以为所做的这一切,可以让自己远离父亲的掌控,没想到却反而让自己更靠近。现在他真有办法轻易月兑身?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错了吗?他错了吗--
将桌上的威士忌拿起来对著嘴猛灌,昏沉的脑袋浮起了许多往事。
待在这个家总是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小时候的事。即使在台湾,父亲也总是住在饭店,他从不到这里来--这栋母亲的房子。
他母亲是台湾人,出身望族,当初与家庭决裂,放弃一切到美国跟著他父亲--那时一无所有的年轻小伙子。
他母亲常告诉他们兄弟,他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可对于父亲的事业愈来愈成功,财富愈来愈多,母亲只是忧郁。
案亲以前的种种在Jason听来只像个陌生人,但还是忍不住想,是什么改变了父亲?是金钱?是权势?还是永不满足,才会永无止境的追寻?让原本只是想配得上母亲的父亲忘记了初衷,陷溺于金权的追逐中。
Jason明白母亲说的是真的,父亲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只是从何时开始,父亲变了?
在小时候的记忆中,父亲就已经是这样冷酷无情。从小他就看著父亲怎样对付商场上的敌人,不管有反抗能力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对于他们这些家人,他也从不假辞色。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和父亲正要乘车出门,忽然,一个小孩子冲过来,手里拿著一把刀刺向父亲,口里喊著“恶魔!还我父母命来”。当然,那孩子马上被保全人员抓住,而父亲只是淡淡地叫人报警,毫不受影响地上了车,没再看那孩子一眼。
十一岁的他坐在车上,回头看向那孩子,那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恨驱使他做出拿刀杀人这种举动?
在那一刻,他真的对这个无情的男人--他的亲生父亲--感到恐惧。后来他知道那孩子是一家被父亲弄倒的公司老板的儿子,他的父母双双自杀了。而后那男孩的脸一直不能从他记忆里抹去,毕竟他也是帮凶,他也享受著父亲掠夺而来的一切。
一直以来,Jason也恐惧自己,怕自己终究会变得像父亲一样。所以不断逃避。他这一生都在逃避他的父亲,到最后,还是与他踏上同一条路……
这果真是无法抗拒的宿命?现在他不是正实行著父亲事业的宗旨--“要快速地成功就得靠掠夺,把别人建立好的一切夺过来”?
母亲去世了以后,Jason看不出父亲有没有悲伤,只发现他对他的控制欲越发强烈,不顾他的意愿,非要他继承他的事业。
自有能力以后,Jason就离家半工半读,但是对父亲而言,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只是孩子的任性;所以不管他到哪里,始终无法走出父亲的势力范围。最后,他终于觉悟逃避是没用的。
Jason知道父亲在台湾饭店界的发展并不顺利,台湾的市场久攻不下,因为有日光饭店。
正式进入颜氏的那天,他对父亲说--
“若我能为颜氏立下一件大功,你是不是该付我相对的代价?”
“什么大功?”
“拿下日光。”
“若你真的能的话……”
“代价是自由。”在商言商,对这样一个商人父亲,只需要交易。
“好,三年时间够不够?”
“我只要一年。”实际上他只打算花半年,他要速战速决。
前半段时间Jason仍在美国,只是开始调查与部署。来到台湾,果然如他所计画,在这里不用待超过半年时间。纪为仁能力平平,亦无野心,虽然日光在台湾扎根深,他也知道要夺他的权不会太难。
巧合的是,他一到台湾就遇见纪为仁的女儿引纪恒光,对他正在进行的计画而言,她无异是自动送上门的筹码,而她又确实吸引著他。他想,就当作是一场爱情游戏吧,等计画终了,这场游戏也将告终。从一开始,他就明白结果会是这样了。
一面与纪恒光谈情说爱,一面欺骗她、利用她,Jason自己都怀疑他怎么能将两个自己清楚分别,而不至混淆疯狂。或许是因为他早已将灵魂卖给恶魔,又或者他身上原就具有恶魔的血统……
是的,他曾不止一次听见别人喊他恶魔--那个给他生命的男人。
他不懂,父亲为何偏要他这处处违逆他的不肖子继承他的事业,而不选择听话的弟弟。母亲曾对他说过:“不要仇视你父亲,你们是如此相像啊!”这话曾让他痛苦万分。
但她是对的,虽然那时他不愿承认,即使他的外貌与母亲较相似,但是他体内流著父亲的血却是无庸置疑的。他就如同父亲一般冷血无情,是天生的掠夺者,为了自己,不惜伤害、牺牲任何人。
不同的是,他所执著的是他的音乐,父亲终究无法如愿使他继承。
他不爱任何人。任何人、事、物对他都没有意义--他只拥有他的音乐。
再灌下一口酒,他笑。
很好,他终于达到目的了,他自由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而纪恒光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一开始有企图地接近,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得如此深,但即使他深陷了,他还是没有手软,因为他不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自由,否则让自己蹚这浑水是为了什么?他不会忘了他始终如一的目标,只因为那微不足道的一段感情。
不错,多年来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自由之身,他不择手段也会得到,不管需要牺牲掉什么。所以为了抹灭心中不该有的感觉,他先声夺人,更加冷酷地伤害纪恒光,说他一向是这样的。
让她恨他--恨他是她所必须做的。看著纪恒光充满恨意的眼神,可以确切地提醒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他必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