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忡,不能休止的悸动正如洪水般冲撞着她,一阵欲泪的情绪上涌。她也只剩下他啊!
一直以来,她早将许多难堪的情愫用一层层白雪覆盖得完美无瑕,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般,而他,却让她深埋许久的情感迸发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畏惧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
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坚强得无坚不摧了,但是,程潮生却触碰了她最柔软、最真实的底处。
长久以来刻意淡忘的不堪,倒因他一席话而全翻涌上来。她早当自己不介意了,怎知一想到,心就给剜得血肉淋漓。
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是喜欢,也是守在一个分际之内,岂知,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性,低估早已燎原的情感!
云瑛颤抖的抬首瞅着他,呐声道:
“我也只剩下你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向上天祈求的,不料云瑛突然月兑口而出,让他不自禁几至忘情!
四目相接,再不能隐蔽什么了,一切都骗不了人。
云瑛突然放手,似乎是不能承受太过快速的亲昵。
她立即一个旋身,背过身,不敢看他。
“别躲!不要躲我。”
潮生猛地将她双手捧在掌心,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纤纤素手上,反复将她手偎靠唇畔、面颊。他以一种仰望的姿态仰视着她,紧紧揽住她的腰肢。她是上天对他最珍贵的赐予,是赐予他的救赎,如此无瑕。
云瑛回望他,只觉得他的鼻息缠缠绵绵的裹覆着她,她不能逃,也不想逃,只能无力的合上眼;而潮生则以最虔诚的心,凑近覆上她软柔的唇。
她明白将发生的一切,陡然情怯,遂若败阵卒子般直往后退。
潮生以手持她腰,两人一起跌落一场柔软又瑰丽的梦境——
在昏与醒、更与幻、梦与觉的边际,他们相遇、相互偎靠、以心相许,旖旎且艳情的彩帔,笼罩着一方斗室,烛泪已滩至烛台,终至灯灭——
***
清晨,第一道曙光透过窗纸,金黄色流沙般迤逦一室。
筛过纱帐,仿佛七彩琉璃!
云瑛挣了挣身子,很快腰间多了一只温柔的手。潮生将她整个人收揽入怀,一起共看他们的日出,两人眼中所见的光采,是相同式样的华美。
“别动,你看——多美……”潮生的赞叹销融为云瑛耳畔的轻喃。
云瑛轻叹:“原来,这就是洞房花烛。”
潮生反过她的身子,微笑持起她手,两人眉眼相对。
“这就是‘执子之手’了。”
一股强烈的幸福将她缓缓包围,让她只能选择耽溺。
“你悔不悔?”依旧是那样执着的眼神,潮生话中隐隐含着不安。
她递给他一抹恬适安然的笑意,摩挲他手于颊畔。
“不悔。”
潮生握紧她手,转而十指密密交缠,一字一誓言:
“与子偕老。”
潮生立于妆镜之前,温柔仔细的梳着云瑛一头柔软的发丝。
云瑛站起,圈绕一束他的发,眉眼满是笑意。
“将你的发与我的发各取一束,绾一个髻,这便是‘结发’。”
他乌黑的发依恋着云瑛微凉的指月复,丝丝缠绕。
梳好发,潮生轻拥云瑛在怀中,仿佛一对沐浴于朝阳下的同命鸟。绾着同心结的发如图腾般镂镌在镜上,光影潋滟,照着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
春阳暖暖的探头,潮生正想上香藕斋找云瑛,一踏进跨院,不禁讷闷:怎么这么安静?他四下找寻,就是不见雪瑛等人的踪影。
正巧,一个云瑛院中的小丫头让他瞧见。
“二少女乃人呢?”
“一早便让夜小姐给请去了。”
潮生风一阵的来到潇岚院,只闻笑声由燕语楼传来,不就是云瑛、小夜等人么。
潮生才一踏进燕语楼,突地,打横又多了一个悠凉的声音:
“二哥,你别插队,咱们照轮的,等一会儿云姐要同我弈棋。”
说话的人有着仿如谪仙的气质,正是轻摇摺扇的程三少。
潮生傻眼了,连忙要上前将云瑛押回倚庐,程夜呵呵一笑。
“小扮,二哥要抢人了。”
潮生不料然生陡然收扇出手,只得回身闪避。然生兀自微笑。
“好二哥,我们好久没打一场了!”
潮生一肚子莫名其妙,眼尾余光瞄到他的妻子正没心少肺的和小夜隔岸观火。
“云瑛你……你好歹也……”
“二哥,你不专心怎么赢我?”然生满脸的促狭。
潮生只想跳脚。
“我不跟你打,我只是……”
程夜得意的朝潮生笑语:“你和小扮慢打啊,我和云姐上娘那去了。”
潮生就听云瑛清脆话语传来:
“我们改明儿邀娘和我们一块上寒山寺去,你说好不好?”
程夜开心笑道:
“哪有不好,我是一千个一万个答应呢!”
云瑛美目流慧的瞟了潮生一眼,和小夜两人一面说笑,悠闲离开。
潮生连忙道:“云瑛,你听我说……”
“别说了,咱们再来个几回合。”然生唇角尽是落井下石的快意。
潮生越想越不对,这才恍然大悟!这两兄妹是故意的!
“你和小夜是故意的?”
然生一脸疲懒,咧嘴一笑。“就是故意的。”
潮生往后一跃,人又欲往霁晴院去,然生呵呵一笑。岂会让他如愿!
这抢人的戏码然生很乐意再上演一次。真是愈来愈好玩了呢!
五月的薰风微微吹拂,仿佛吟唱一曲江南小调:
“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