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站了起来,由黑暗中走过来,心黛吓了一大跳。是皇上!
“皇上……啊!”心黛连忙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请安跪拜,却发现自己身上仅穿了贴身的薄绫亵衣。就在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时,皇帝开口了。
“你醒了,朕就安心多了。克娜雅,你快进来伺候吧!”
克娜雅进来后,皇帝便退了出去,心黛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克娜雅松了一口气道:“总算真神庇佑,公主可醒过来了。”
心黛倏地忆起那段可怕的回忆,立刻脸色发白,双唇颤抖。
克娜雅趋前抱住了她安慰道:“公主,别去想了,全没事了。你不知道呢,皇上得到这个消息后,顾不得还在处理国事,立刻将仪亲王爷押到殿前怒斥一顿,而且……”
“而且怎么?”心黛实在不愿再听见有关弘壁的事,只不过看克娜雅脸色有异,便顺口问了一句。
“皇上已经下令,明儿个将七王爷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什么?!”心黛吓了一大跳,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做出如此严厉的处置。
“说实在的,那种人真是死了活该!”克娜雅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谁教他竟敢欺负公主!”
“可是……听说皇后就只有他一个孩子,杀了他,岂不……”
“是啊,”克娜雅替心黛披上了湖水绿绸披肩,拢了拢她一头缎子似的秀发,“皇后躺在软轿上赶过来向皇上求情,还有庆贵妃也来了,但是皇上下令锁上宫门,不见就是不见。”
“啊,等一等,”听她这么一说,心黛立刻左右张望,“这不是长佑宫嘛!咱们到底在哪儿啊?”
“这裹是重华宫,是皇上吩咐送公主来此静养的。”
“你说什么?重华宫?”心黛呆了半晌。重华宫毗邻养心殿,乃是皇帝批阅奏章累了时,用来休憩、甚至召串妃嫔的地方。心黛不禁大急,“我不能待在这儿啊!克娜雅,你快替我想想办法。”
“克娜雅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皇上的命令啊!”
“完了!完了!”心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下子弘璨一定对我误会更深了。一想到皇上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意向,心黛更是一阵阵恐慌。“克娜雅,快!替我穿好衣服,我要回长佑宫去。”
“可是皇上……”
“你到底听不听话嘛!”
“是。”
心黛下了床,觉得头一阵阵晕眩,但仍咬紧牙关勉力支撑着,让克娜雅替她穿好衣服,扶持着走到门口。才刚走出门外,就和迎面而来的皇帝撞上了。
“心黛,”皇帝的声音焦急中显得关切,“你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出来做什么?克娜雅,快扶着公主回去啊!”
“皇上吉祥。”心黛不忘礼仪的请安后,说道:“宫中的仪制心黛不敢不遵守,此处不是心黛该来的地方,请皇上……”
“太医说你受下惊吓、心神耗弱,该多歇息一会才是,不用计较这么多的规矩。再说,”皇帝挺了挺胸,颇具威仪的道:“在宫中,朕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不能不听,不然就是抗旨了。”
“可是……”
“别再可是啦!”皇帝凝视着她晶莹的眸光、微蹙的眉头,语气一转为温柔,“你快进去吧!夜来风凉,别又受寒了。”
“皇上,”一个小太监匆匆由宫门趋上前来,跪倒在地禀告,“皇后娘娘跪在宫门外,说是非见着皇上的面不可,还有庆贵妃娘娘也在外面,陪皇后娘娘跪着。”
“不见不见!朕统统不见!”皇帝大声斥责着,用力挥挥手。
此时心黛不得不劝道:“皇上,纵使七王爷有千般不是,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后娘娘,还有庆贵妃娘娘也没犯错啊,何苦让两位娘娘长跪宫门外呢?再说皇后娘娘身子虚弱,怎经得起在外头吹风……”
皇帝对弘璧的荒唐行径犹有余恨,因此连两位前来替他求情的后妃也恨上了。“哼!皇后有亏母职,教养出这般顽劣荒唐的逆子来,如何母仪天下?还有,庆贵妃代掌六宫,竟也放纵那逆子在大内猖狂无礼,两个都该罚!就让她们都在外头跪着好了!”
“那哀家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巍巍地响起,重华宫的宫门已打了开来,一个拄着凤头金杖、满头花白,年纪虽老却不失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身着金银彩披、鹅黄色绸裳,在左右宫女、太监,甚至病容憔悴的皇后、长身玉立的庆贵妃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下重华宫门的台阶,“哀家是不是也该罚、该跪啊!”
“太后吉祥。”重华宫内的皇帝、太监、宫女,还有心黛等人,一起跪地请安。
太后不理,依旧怒气冲冲地道:“你罚哀家啊!养出你这种不肖儿子,居然要杀哀家的命根子。哼!现在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有权,你干脆连我这个老太婆一起杀了算了!”
“额娘——”皇帝连忙奔上前去,跪倒在太后跟前,“你老人家怎么不在园中静养,突然进宫来了呢?孩儿未曾远迎——”
“哼!”老太后恨恨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哀家要是再不来,我的孙子就连命都没有了。哀家真不知道你是存什么鬼心思,连自己儿子都杀,这叫好皇帝吗?”
“额娘请息怒,听儿臣说明缘由。弘璧这个孽子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心黛公主。为了宫中的规矩,也为了咱们国家和珍玛尔族的友谊,儿臣必须对天下臣民有所交代,以求匡正世道、教化民心。”
“瞧你睁眼说什么瞎话!”太后为救孙子已经顾不得皇帝的颜面与尊严,破口大骂道:“你把一名在宫中没有名位的女子接到重华宫住,这样叫教化民心吗?人家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啊!”她用一双含怒的凤眼瞧了长跪在地的心黛一眼,“当初你跟珍玛尔族的人是怎么约定的啊?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下旨,早让她和弘璨成亲,不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了吗?哼!别以为你打的什么肮脏念头别人都不知道。”
“额娘,这和弘璧犯错根本是两码子事啊!”皇帝怒瞪着太后身旁泪流满面、病鼻支离,却为爱子忧心不已的皇后。可恶!一定是皇后为了压过自己,不惜派人去禧恩园搬来太后的。皇帝不觉更生气的说:“今天的事完全是弘璧的错,朕非杀了他不可!”
“你……”太后指着皇帝,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皇后则是哀号一声,跪在皇帝面前不停的磕头,涕泪纵横的求情道:“请皇上可怜可怜臣妾,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咳、咳……”她一面咳一面哭,“臣妾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还等着璧儿替臣妾披麻……带孝,皇上若要杀人,就杀了臣妾吧!”
“皇上,”庆贵妃也跪下了,“请皇上念在皇后这十多年来治理六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弘璧这一次吧!人家说,国法不外乎人情,皇上千不念、万不念,也该看在太后、皇后两位的份上……”
皇帝撇过头,根本不理会皇后与庆贵妃的苦苦哀求。
“怎么?是不是也要哀家这把老骨头跪下来求你不成!”太后冷森森地道。
“儿臣不敢。”皇帝口中虽那样说着,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眼看局面越闹越僵,对皇帝的脾气略知二一的心黛,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话好让皇帝回心转意,但这种场面却没有她这个“祸首”兼外人插嘴的余地。
有了!心黛灵机一动,故意抓住克娜雅的手,装作不堪长跪而疲累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