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赵曦笑而不答,只将瓮盖打开让她瞧,瓮里除了一只鸡外,还有数截新笋与掌般肥厚的山菇,飘散着浓郁香味。
“鸡汤?”夕颜好奇地问道。
男人也会炖鸡汤?闻着闻着她觉得肚子饿了起来,这会儿她才想到自己好久没有进食了。
赵曦见她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有点好笑,看来她是忘性比记性好。
“你一天一夜没进食了,过去坐着。”他指着石桌说。
待她坐下后,他将一只陶碗放到她面前,“这叫雉,是高山上才有的鸡种,尤其补身、补气,快喝了它。”
见他如此呵护备至,夕颜有些害怕,望着碗却没勇气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先告诉你,我身无分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你的恩惠,况且我还被一些坏人追……”她越说越小声,一脸戒慎的看着他。
瞧她小心翼翼,连个鸡汤都会起疑,再加上她背上的藏宝图,赵曦不难想象她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怪不得身上伤痕累累。
“我姓赵,单名一个曦字,这里是我独居的山洞。”
“就这样?”夕颜狐疑地望着他。
“现在换我问你,你是谁?背上的图是谁帮你镌上去的?”他不打算让她有时间猜测他的身分。
一句话问得夕颜刚端起的汤碗霎时落到桌上,她惊慌地望着对桌的赵曦,“你……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盘龙图,是吗?”
“你……”她抖着身子,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想起女乃娘临终前的叮咛,瞬间她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唯一想到的解决方法是杀了他!
赵曦从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得到答案。“你到底是谁?”
夕颜瞥见洞壁上悬挂着一口古剑,二话不说冲上前取下抽出,就往赵曦方向砍去。
那是上古宝剑“湛庐”,此剑曾与赵曦出生入死相伴,因此赵曦出宫时也将它带出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剑朝他劈来,剑尖离头数分时却煞住了。
夕颜想杀他却下不了手,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不闪躲,人人都怕死,难道他不怕?
“你为什么不躲?”
“我为何要躲?”赵曦不答反问。
“你……我会杀你呀!”
“你为何要杀我?只因为我知道盘龙图的秘密?你要杀了我再继续去流浪吗?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更何况我相信你不会真下得了手。”
相识未久,他却像早已熟稔般说出她的心事,黑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话与眼神撼动了夕颜,她不禁两行清泪凄凄的滴了下来。
望着她那张泣不成声的俏脸,赵曦心中没来由的抽痛着。伸手拿走她手上宝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想哭就哭吧!”
夕颜冷不防地被他这样拥着,有一瞬间忘了哭泣,但在触及赵曦令人安心的宽阔胸怀后,又开始泪如泉涌不能自己。
赵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被她牵动,如果单单是为了图,他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这些年的心如止水轻易就为她所撩动?
是为了她心伤时的哀痛,那种只有伤心人才懂的痛吗?
他不得不承认对她有种不舍,不忍她剪水双瞳染着浓浓哀愁,就如同看见当年受命运嘲弄的自己一样。
当年他因皇位之争,牵连周遭无辜的人;而她,为了一张千年藏宝图浪迹天涯。她与他一样,想尽镑种方法,却依然无法摆月兑宿命的纠缠。
既无法摆月兑,就只有面对!
赵曦低望着怀中人儿,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
到底是他留住她,还是她赖着他?夕颜已经搞不清楚了。
她站在洞外打了桶水洗脸,然后将一头乌黑秀发用条红丝带束在脑后,梳洗完毕后她才发现,四周的美景恍若是人间仙境。
险峻雄伟的山峰,巧石纤细挺拔,对比林立,泉水飞跃,松苍劲而洒月兑,云雾的聚散更勾勒出升降、奔腾与明灭,见如此美景,顿时教人忘了世俗凡尘的忧愁。
她忽然想到,昨儿个夜里她只顾想图的事,忘了追问他这里是哪里,以及他的身分。不过就算她问了也没用,她不认为他会据实以告,赵曦眼里那种睿智光华,足以证明他非凡人之辈,所以盘龙图会被他看见或许是天意。
想开后夕颜觉得饥肠辘辘,于是她来来回回提了几桶水注满水缸,正欲炊煮时方见洞里非但没有生火的炉子,连瓦罐也没几个,她不禁怀疑地想着昨晚的鸡汤是怎么来的?
她缓缓走向一片树林,期望能找到一些果实充饥。走着走着,果然发现一棵长着红色果子的树,她伸手正要采下的时候,一只修长厚实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吓得她倒退一步,撞上一堵肉墙,连忙回首望进一双深邃眼眸。
“你……”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太可怕了!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果子不能吃。”
赵曦塞了一堆果子到她怀里,“要吃吃这些。”说完后转身径自在林间漫步,一派闲散的模样。
夕颜呆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照顾她?难道他打算包办她三餐吗?还是打算依古礼包办她一生?毕竟他看过她的身子……她不觉烧红了脸。
看着手中五、六种果子,她决定先吃再说,反正肚子也实在饿了。她拿起一个果子轻咬了一口,甜汁将她的心整个丰盈起来。
丙子看来无奇却甜美无比,也不知他去哪采来的。看他年纪并不大,处世经验却比她丰富。
“我只知你姓赵,该怎称呼你?是称你为公子?还是……”
赵曦轻笑着从她怀中拿过一个果子,“你觉得呢?”
“嗯……以你的年纪看来,我该称呼你赵大哥,可从你的身分、气质看来,我应当称呼你赵公子。”夕颜颇为正经地分析。
她的话令他感到好奇,“你何以认为该称呼我为公子?”
“我自小流浪在外,人来人往看得多,一般寻常人家没有你这样好气质与好学问,贩夫走卒更没几个识字的,所以你当是富商豪门出身。”她自认有识人之明,信心十足地说着。
赵曦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松树下,环抱双手打量她,看着她一双慧黠晶眸,兴味盎然地等她继续分析下去。
在阳光照耀下,他一身灰布衣依然掩盖不了有别于常人的风华,俊秀脸庞带着些许阳刚,眉眼间散发着英气。
“只不过我想不透一件事……”夕颜怕接下来的话太过放肆,停下来望着赵曦,只见他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问题扯动赵曦心底的伤,他眼瞳中闪过一丝痛楚,转身背对着她,夕颜却没漏看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没有人等着我回去。”他语音低得只让她听见。
她感觉得出他的伤感,也明白自己不该问,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倒是赵曦迅迅收起伤痛的情绪,对她耸耸肩,不甚在意。
“妳呢?昨晚你还是没说出你是谁。”
此番问答已无昨晚敏感,夕颜淡然一笑,“我姓任,名唤夕颜。”
“任?是个少见的姓。”赵曦以奇异的眼光望着她,“这样吧,我叫你颜儿,你就唤我少君吧。”
少君?这是他的小名还是字呢?听女乃娘说过读书人都有字、号什么的。夕颜暗忖。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张图?”她不安的问道。
两旁树木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两道人影对立而望。
赵曦转身继续在树林中漫步,“这个吗……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