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眼睛看。”虾子歪着头看她,“何不把我当作神父,对我倾诉?”
渝湘只是笑。
“好!先让我推断一下,你的情形是最近才发生的,不会是家乡的情人和你闹分手吧?”
渝湘还是笑。
“那就是来这儿才认识的人罗?水梨?”说完,虾子自己先笑。“绝不可能!
还是……戴先生?”
仍是猜不出心思的笑容。
“OK,不是戴先生,那就是……”虾子故意停下来看她,渝湘像被看透般的窘红满脸,连忙别过头,用膝盖遮住表情。
“老爷?对吧!”
渝湘呆愣住,回头时看到虾子的促狭表情,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不禁莞尔一笑。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们来交换秘密吧!”虾子提议。
“其实你早猜到了,对不对?”渝湘睨她一眼。
“我不喜欢强迫人。”虾子正色道:“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我告诉你一件我的秘密,你再告诉我你的心事,是个好交易吧?”
渝湘作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动作。
虾子用两手撑着下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
“去年……大概也是这个季节吧?戴先生到宅里访少爷。当时去应门的是我,一见到他,我就被他的外表迷倒了。他很出色,非常出色!即使是少爷和他站在一块,也会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他进屋后,端茶给他们的也是我。我因为太紧张,不小心翻倒了茶杯,茶水溅到他的裤子和我的手上,我吓得快晕了,翻动裙子口袋想找出一条手帕为他擦拭,他却二话不说,抓着我的手直奔向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我浑然不觉却早已红肿的手。”沉湎在回忆里的虾子双眼亮晶晶的,像酣醉于爱河的小女人。“这件小事只怕他早已忘了,我却仍记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想过也许……你们可以……”
虾子明白渝湘想说什么,她摇头打断道:“不可能的!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没错。”渝湘黯然垂眼,“他喜欢男人。”
“天!”虾子失笑,“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渝湘将那天她所看到的情景叙述给虾子知道。
虾子十分不雅观的大笑一阵后,才有办法开口讲话。
“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当戴先生对少爷表现出好象有些亲昵、有些暧昧的神色时,那表示他正在找问题为难少爷、作弄少爷。戴先生有个怪癖,他以作弄别人、看到别人的尴尬神色为乐,可是每次都不能得逞。”
“你是说少爷……和戴先生都不是同性恋者?”
“宾果!”虾子一弹手指。
“那你刚才是指……”
“身份。先别谈感情,光是身份就是一大差距。”
渝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提出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戴先生是国内信亚集团的副总裁。信亚集团曾没落过一阵子,直到戴先生回国重新改组规划后才又振作起来,并超越父亲刚接任时的成绩,目前仅逊魏氏集团一小步而已。我和他,是天与地的距离,永远不可能交集。”
“那只是你的以为,不是吗?”
虾子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她。“你不了解我的意思。门当户对并非全无道理的。生长环境的不同、教养的差异、接触的人事物、个性、习惯等都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违和,差别越大,契合点就越少,相处就越不易。灰姑娘的故事让人羡慕,小女佣一跃而成王妃,飞上了枝头当凤凰。可是没有人想过,仙蒂瑞拉原是富商的女儿,是有资格进入皇宫参加舞会的名流之后,她只是受后母迫害,才会沦为在家洒扫的小女佣。她的真实身份和王了并无悬殊。”
渝湘闭上眼,她完全懂虾子所要表达的意思,更明了背后所藏的暗示。可是,关于戴奕学,她自己也不是很明了,反正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或许是戴奕学太惹人注意的关系,总觉得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闪着警示灯,尤其是他的眼神,像暗含着广大的野心和企图心。不过这也难怪,能将没落的信亚集团一手撑起来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记得父亲曾跟她提过戴奕学这个人,可惜内容早已忘记,否则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看法正确与否。
“其实……”渝湘顿了顿,甩甩头,她想说什么,但她又能说什么?
虾子站起身,伸伸懒腰。“好象会下雨的样子,我帮你把果酱的笼子移到房间里去,顺便把衣服收一收。”
“好。”她应允。
☆☆☆
连续下了几天雨,冲散了些许暑气,没想到太阳才一露脸,气温陡地又升高好几度,没有飘飞的尘土遮蔽,暴露在外头的皮肤率先领略到阳光的毒辣。
天气已转晴,渝湘的心情却没有随之转好。比起湿淋淋的雨天,她更讨厌这种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刺目的光线加上发烧似的高温,万不得已她绝不踏出屋子一步。
望着勤奋穿梭于花丛间,检视和帮花朵添加养份及水份的水梨,渝湘不由得佩服,他对园艺的痴狂程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饼一会,她看到小米。平常疯疯癫癫的小米也有她温柔的一面,瞧她又是倒水、又是擦汗、又是扇风的,教人打从心底羡慕。
“例行公事做完了?”熟悉的声音从头上飘进渝湘耳里,她匆忙一转身,刚好撞进魏伯尧里。
“对不起。”她红着脸道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不在意的露齿一笑,视线飘向窗外的情侣身上。
“你在这里工作也快一个月了,是时间最久的一个。”
“咦?真的吗?”她故意装作不懂。
“少假了!”魏伯尧用手指弹她的额头,“说!用什么方法让她们放弃继续捉弄你?”
“方法?没有呀!大概是她们看我比较顺眼吧!”渝湘笑了笑,用手指头在脸颊两边按出两个酒窝。
“哦?”他在扶手上坐下,使两人视线齐平。“对自己挺有自信的嘛!”
渝湘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是褒还是贬?她无法确定。探索他的眼、他的表情,仍看不出头绪。
唉!何必呢?是褒是贬又不能代表什么,可是……渝湘就是在乎他的感受,不希望魏伯尧以为她是自大自满的女孩。
想想,自己大概是疯了。调查的事毫无进展,澄怡那里亦一无所获,来这才多久,竟恋上当初她深恶痛绝的“柏克莱硕士”。这一切,都赶出她的预料,全都走样了。
怎么办?要怎样才能把歪曲的轨道扳正呢?
“鱼儿!”魏伯尧唤醒她。
“啊!什么事?”
“没有!只是见你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自尊心稍受打击罢了。”
“对不起!”渝湘微红着脸道歉。
“你当真信了?”他哈哈大笑,“单纯的女孩。”又是一句听不出感觉的话。
渝湘突然觉得生气。
她是活该倒霉到这里受人愚弄的吗?
先是虾子和小米,表面上对她热络欢迎,暗地里却挖她的弱点企图整走她!然后是戴奕学,最后是他。
她从不知道单方面去恋慕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抓不住对方的心思,抓不住对方的意向,担心自己的表现,烦恼自己的言谈,想知道对方的感觉,又怕无法承受残酷的现实。
提不起又放不下,想要问又不敢问,她还是谭渝湘吗?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哩叭唆,婆妈拖拉的?
“少爷,我……”在触及他等待问题的双眸时,渝湘的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扁缩得消失殆尽。
她从没想过倒追男人,何况魏伯尧并不是她来此的目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