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一点着头,红着眼眶。
“一一,虽然爸妈死了,但是你永远是我们惟一而且独一无二的妹妹,是我们心中的小鲍主,我们根本就不在意你有没有工作,更不会认为你是拖油瓶。”
裴一一终于忍不住泪水,让它夺眶而出了。
其实,哥哥们什么都知道,包括她为什么想要改名的原因。而且,他们从来就不反对她做的任何事。
一次飞行意外夺去了裴氏夫妇的生命,裴家兄弟便接手养育她、宠她,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地长大。父母双亡那年,她才年仅九岁,而裴正儒已二十一岁,裴家中惟一成年的人。
社会各界及航空公司派人送来了慰问金,使得裴父裴母得以顺利发丧,四个孩子肝肠寸断的送走了挚爱的父母,好不容易一切即将归于平静。就在此时,航空公司也将每人五百二十万的赔偿金发给家属。而父母新投保的保险公司也纷纷送上“意外身亡”的保险金,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有三千多万。
这么一大笔钱,立即惹来不少亲戚的觊觎,想分一杯羹地纷纷出面慰问。美其名是“慰问”,事实上三兄弟都很清楚,黄鼠狼给鸡拜年——当然没安什么好心眼。
其中,以一个号称为他们“表叔、表婶”的人最为热切。他们似乎很清楚要说动十九岁的裴正道和十七岁的裴正农,让他们两个被收养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们锁定的目标是年仅九岁的裴一一。
九岁的裴一一,模糊地了解“死”的意思。父母两人上了天堂,而这个天堂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永远不能再看到爸爸和妈妈了。可是,爸爸妈妈可以坐飞机上天堂,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表叔、表婶为了讨好裴一一,买了许多布女圭女圭和芭比女圭女圭送给她,最主要的就是想问一句话——
“如果表叔、表婶当你的爸爸妈妈,我们会送你更多的玩具好不好?”
裴一一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嘟着小嘴,摇摇头。
“我不喜欢布女圭女圭,也不要玩具。我想坐飞机上天堂,好不好?”
表叔、表婶两人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半句话。
“不可以!你坐飞机上天堂,那我怎么办?你不要我和正道、正农哥哥了吗?”裴正儒以裴一一听得懂的口吻,反问裴一一,心中却有着沉重的伤感,他无法让妹妹立刻理解这一切“无常”的人、事、物。
“你们不去吗?”裴一一张着一双圆圆的大眼问。
“我们不去!”
“那我也不去,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裴正儒紧紧抱着裴一一小小的身体,忍不住落下两行泪。从这一刻起,他们三兄弟誓死保护裴一一,不让她难过,更舍不得让她掉任何一滴泪。
裴正儒抽出面纸,温柔地擦着裴一一脸上的泪水。
“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裴一一摇摇头,低低的说着:“我觉得我真的太幸福了,我好怕这些幸福会离我远去。”
“小傻瓜,你懂得惜福,幸福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真的吗?”裴一一的脸上仍充满着疑惑。
“嗯!”裴正儒语气肯定的点头。“都快十二点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要吃斗牛士!”一提到吃,裴一一眼睛立刻一亮。
裴正儒露出笑容,看着恢复元气的裴一一。是了!这就是烦恼不过餐,凡事天真快乐的裴一一。
“好!”裴正儒把车子发动,远离了户政事务所,也让“改名风波”落幕。
不过,有件事他必须和裴正道、裴正农谈一谈。毕竟,引发这场“改名风波”的导火线,是裴一一找工作不顺利,因此她才会将名字当箭靶,以为改名会让自己顺顺利利的。他们必须检讨,是不是他们的态度让裴一一的自尊受伤,让她只好对自己的名字产生厌恶。
***
裴正儒,医学院毕业,目前为台大医院主治医师。
裴正道,法律系毕业,目前与朋友合开律师事务所。
裴正农,电子系毕业,现职宏基电脑工程师。
认识裴家的人都称他们为“裴氏三杰”。裴家三兄弟,个个长得英俊挺拔,风采翩翩,而且未婚。所以许多未出嫁的小姐们,纷纷倒追这三名身高够高、长相够帅、金钱够多的帅哥,深信“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这三个人通常早出晚归,各忙各的。裴正儒虽是主治医师,但三更半夜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他仍会专程去医院一趟。裴正道只要手中一有案子,他则会废寝忘食,非打赢官司不可。裴正农是三兄弟中生活作息还算正常的,但他却常常流连花丛间,要他回家,也是件稀有的事。会让他们三兄弟总集合的,只有裴一一。只要是裴一一的事,他们三兄弟都会放下手边的工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正儒趁裴一一熟睡之际,召开家庭会议。
午夜十二点,书房里飘出浓浓的咖啡香。裴正儒把咖啡分别递给裴正道和裴正农。
“一一怎么了?”裴正农按捺不住性子先问了出来。
裴正儒靠在书桌前,轻啜了一口咖啡。
“一一要改名……”
“拜托,大哥,这个我们都知道,她要改叫……”裴正农迟疑了一下,仿佛忽然间想到,得意地大喊:“梦洁,”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她想改名吗?”
裴正农摇摇头,陷入沉默之中。
“你今天不是陪她去户政事务所吗?怎么了?”裴正道理清问题的症结反问着。
“你们想过一一为什么要改名吗?”
“一一自己说过,她讨厌每次都要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为了避免麻烦,才改名。”
裴正儒忍不住一笑。十分佩服裴正农这种二十多年不变的直线型思考,这种人是最好相处的,永远不会拐弯抹角。
“一一活泼快乐的背后,有一颗敏锐纤细的心。她五专毕业后,至今仍找不到工作,这对她是一种极大的压力。她一直觉得她是我们的包袱,她想让自已经济独立,所以很努力在找工作。她所寄出的履历表,至今依旧石沉大海,才会认为是不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而导致今天找不到工作的局面。”
“找工作其实不难,我倒觉得是我们局限了一一的工作。我们替她筛选太多不合适的工作,才使她的就业机会变少。”裴正道沉吟的说着。
“所以关键其实是在我们身上……”
“那么,我们不要替一一决定工作不就好了吗?”裴正农把问题和解决方式直接说了出来。
裴正儒蹙着眉,沉思着。
“我反对!”裴正道立刻反驳。
“为什么?”裴正农反问。
“你忘了我们当初替她东挑西选的找工作,目的是什么?如果要让她有工作,那有什么难。”
“我同意正道的说法,我们都不希望一一吃苦受罪,所以还是有必要替她筛选堡作。”
“可是,我觉得我们替一一想太多了,她根本这辈子都在走我们规画好的路,也许一一有她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她并不愿意照着我们的方向走,却又不愿违背我们。”裴正农仍持反对意见的说着。
“有道理,但是我仍不希望一一受到半点挫折,这是我的私心。我好喜欢一一那颗纯洁无瑕、天真善良的心,而她那种大而化之的个性,更是我所羡慕的。在她的头上,永这可以看到快乐的光环。”
裴正儒点着头,赞成裴正道的话。“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一举数得吗?”
“我觉得最好能‘就近’照顾。”裴正道建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