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让凌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可真难为你了。”
“哼!”做人要谦卑为怀,即使真的有恩于人,也要假装一下,她想,“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我看你倒下去,还以为你真的挂了,没想到只是小小的擦伤。”这样就昏了,可见是个没用的家伙。
凌昊读到她眼中轻视的讯息,只能报以苦笑,其实他并不是因为中枪才昏倒,而是被人下了迷药,药性发作才会如此,只能说是他太大意了。
“你好像很讨厌我?”这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事关他的男性自尊与魅力。
“当然!”依蝶不加思索地回答,“正确的说,是所有的人我都不怎么喜欢,除了小孩子以外,啊!还有疾风。”她伸手模模伏在她脚边啃肉骨头的猎犬。
“为什么?”
“讨厌就是讨厌,没为什么。”既定事实怎么解释都是多余,她没必要浪费口水。
“那,所有人中包括你弟弟吗?”凌昊好笑地看着她,感觉自尊心稍稍修复了些,原来她是讨厌所有的人,并不是单单针对他而已。
“怎么可能?他可是我惟一的宝贝弟弟耶!”这家伙的问题真无聊。
“那你的父母呢?”凌昊开玩笑地追问,却没料到依蝶的脸瞬间冻结。
她阴郁回道:“这应该不关你的事吧?”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痛。
凌昊惊觉自己问错了问题,又想到她今天看到那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哀戚,莫非……莫非她孤僻难缠的个性与她父母有关?他突然迫切地想知道有关柳依蝶的一切,包括她奇特的个性是如何造成的?那种强自压抑的哀伤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难堪的回忆,他想知道,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不要她脸上有那种令人心疼的表情。
“抱歉,柳小姐。”他出自内心,诚挚的道歉。或许该叫影忍去查查?
“嘻!”依蝶出人意表的噗嗤一笑,“都多久了,还叫我柳小姐?听起来怪别扭的,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准许你直呼我的名讳,叫我依蝶就行了。”她不可一世的施恩道,恍如武则天再世。
“可以吗?”凌昊受宠若惊。
依蝶肯定地点头,“至于你嘛!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我看……”她扫了眼凌昊的胸前,“你就叫阿昊吧!”
“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凌昊有点紧张,没空去注意自己这几天问为什么的频率似乎高了一点。
“你干什么一脸惊慌的样子?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依蝶把凌昊眼中的光芒当成是恢复记忆有望的喜悦,“只不过是你胸前的玉坠子上雕了一个昊字,我就猜那说不定是你的名字。”那是个别致的龙形玉坠,龙体环圆,中围小篆,龙眼红艳似火,像要将人吞没。帮他换衣服的那个晚上,她研究了老半天才看懂那个小篆是个“昊”字。
凌昊吁一口气,“原来如此!”他还以为自己被识破了。
依蝶不懂他的如释重负,“喂,你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吗?”通常患失忆症的人应该都会急着找出自己是谁,这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但甘之如饴,好像想都没想过要怎么让自己恢复记忆。他该不会像小黎说的是假装的吧?“看到那个玉坠你不会想起什么吗?”她眯起眼睛狐疑道。
糟!她开始起疑了!凌昊摇摇头,面露苦恼,“我对这个坠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暗中揣测一个失忆症患者该有的症状,“我的脑中好像有一部分被挖空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不记得我是谁?有哪些家人,连为什么会遇害都不知道,每次只要一想,就会头痛欲裂,没办法再想下去,试了几次之后,我就放弃了。”
“那你还记得如何煮菜可真是奇怪啊?”阿昊的样子看来不像作假,应该是真的吧?依蝶放宽心。
“是啊!”凌昊笑着打哈哈。好像蒙过去了!他再次为依蝶的单纯天真感到讶异。
“你一点都不担心一辈子恢复不了记忆吗?”这怎么可以?她可养不了这个麻烦一辈子,依蝶有点心烦。
“该想起的时候就会想起。”他语带双关。
“是吗?你可真冷静。”依蝶冷哼,“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厨师吧?”凌昊想都不想就回答。
“什么?”她睁大了眼。
“不然为什么我能烧得一手好菜?说不定你说的那些人就是见我烧菜烧得好,想抓我去帮他们煮饭。”凌昊随口胡绉,看依蝶一脸不信,他反问:“不然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杀人犯!”依蝶一鸣惊人,她确信那天晚上看到的是帮派械斗没错!这小子是流氓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凌昊笑道:“搞不好哦!如果我真的是杀人犯,你会怎么做?报警抓我吗?”他很好奇她的答案。
“看情况!”
“看情况?”凌昊更好奇了。
“并不是所有的杀人犯都是坏人,就像坏人不一定都是邪恶的,好人不一定都是善良的一样。只要你不害我。我干么那么麻烦?不过若是你敢动我,我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凌昊莞尔,不表示意见。这女孩果然跟常人不同,他生平第一次欣赏起女人来。
“不晓得你这个情况会维持多久?想帮你登个寻人启事,既花钱又怕那些要杀你的凶神恶煞找上门来,真麻烦!我的钱根本不够养活我们三个。”这是她最感困扰的。
“放心吧!我不是找了一个工作?这样应该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他也不想白吃她的。
“你找了一个工作?”依蝶不信。
“对啊!就在今天出去的时候。”凌昊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表情,“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有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样的工作?”
“就是离超市不远的那家紫苑,站吧台调酒调咖啡的。”他一直为自己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一份工作感到非常自豪。
“紫苑的老板会用你?”依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紫苑的高格调高消费是出了名的,老板竟然会用一个患失忆症的人管吧台?!我看紫苑的倒店指日可待。”
“等着瞧吧!”这女孩也满毒辣的嘛!凌昊不把依蝶的恶毒语言放在心上。
“随便你。”她又舀了一碗汤。
“还有一件事,我也该向你说声谢谢。”他正色道。
依蝶忙着喝汤,没空理他,只将柳眉轻扬。
“谢谢你收留我,供我吃住,还有这些衣服,一定很贵吧?”
凌昊穿了衣服才发现那些衣服都是高档货,随手一抓就是Prada、Armani,一件要好几千甚至上万块的那一种,她怎么可能买得起?
“那些衣服是小黎热情赞助,根本不用花钱。”他未免将她柳依蝶看得忒好心了吧?吃都成问题了还买衣服?
“小黎?”这又是何方神圣?
“我的朋友!”小黎是“普拉达”的专属设计师,有那些衣服是理所当然的。
“呃?”
“你一定觉得我这种怪人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对不?”
“我可没说!”凌昊否认。
“可是你心里这么想。”依蝶说出他的心声。“我怪,小黎更怪,她的怪已经高超到让你找不出她的怪在哪里了!”她会这么尖酸刻薄全都是小黎教的。
“这么厉害?”他不敢置信,想来又是一个奇女子。
依蝶颔首。她喝下最后一口汤,已无谈话的心情,“吃饱了就把桌上收一收吧!我来洗碗。”她刚刚才惊觉自己透露太多,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愉快的谈话。她第一次对小黎以外的人暴露她的内心,一股恐慌莫名占据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