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有点热热的,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在他办公室里像个驴蛋似的掉泪。
“如果妳很感动,可以哭出来没关系,我供应得起大量面纸。”他偷偷打量她的表情,继续说:“但如果妳拒收,我会很难看。不管怎样,妳总是我的属下,不可以让长官难堪,这是行政伦理,现在赶快把这袋麻烦的东西拿走,妳去忙吧。”他说。
她对他点点头,退出主任办公室。
秉勋早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她收下他送的生日礼物,但是,她为什么说她从不过生日?
她不是独生女吗?
莫妈妈更是看得出来很疼爱她啊,她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真教人费解啊。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去了解了解。
第八章
“莫妈妈,今天店里的排骨好像有点不一样?”
秉勋在金银岛茶艺馆用餐后,坐到柜台前和莫妈妈闲聊着。
“喔,若鸿说你觉得店里的排骨炸得太老,前几天她刻意到厨房看掌厨阿姨炸排骨,她建议提前三十秒将排骨捞起来,结果真的有变比较好吃厚?”莫妈妈看着他问。
“嗯,口感差很多。”他同意。
莫妈妈切了一盘综合水果放在他面前。“主任,请用水果。说起我们若鸿啊,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她的确是。不过就是个性稍嫌怪异了些。”秉勋很自在的叉了一小块苹果往嘴里送。
莫妈妈不悦地瞪着他。“怪异?”啊是哪里怪异?
秉勋解读莫妈妈不满的表情。
喔喔,等会儿他要是没能让她心服口服,她铁定会翻脸,搞不好会要他把刚吃下去的水果统统吐出来。
他对她露出一个无敌笑容,才缓缓说道:“这阵子为了事务所的事麻烦了她许多,所以我就看了她的人事数据,在她国历生日那天送了一个小礼物给她,结果妳猜她怎么说来着?”
莫妈妈表情紧张,眼神隐约透露着一丝不安。她的神情让秉勋感到怀疑,但他依旧不动声色的说──
“她说她从不过生日,然后礼物也不收。这实在是很夸张,害我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我好说歹说她才收下。妳说,她的个性是不是很奇怪?”他说,看着莫妈妈正陷入沉思中。
他乘胜追击的又说:“我从来没有被部属这样当面拒绝过,简直是爆糗,搞不好这会成为一种心灵的阴影,我看回台北时,去找个心理医师聊聊好了。”
莫妈妈尴尬的笑笑。
“主任您真爱说笑,事情哪有那么严重。既然您不辞辛劳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来问了,可见对我们若鸿是真的关心,那我也就不瞒您了。若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莫妈妈有些黯然的说。
这令人惊讶的消息让秉勋顿时发不出声音,他静静听着莫妈妈继续说──
“若鸿五岁的时候,她的亲生妈妈带着她来店里用餐;用过餐之后,她妈妈说要到洗手问去,然后便一直没再回来。”莫妈妈说完,看着已一脸惨白的秉勋。
“她?她是死了?还是抛弃若鸿自行离开?”他问。
“她抛弃若鸿,自己离开了。”说到这里,莫妈妈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秉勋递上面纸,她抽出洁白的面纸,又想到昔日的情景──
“那时候的小若鸿一直乖乖地坐在那张椅子上等着妈妈回来,可是,她的妈妈一直没回来;我和我家老头去警局报案,她妈妈好像打从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样也找不到。后来我们四处打听,也只拼凑到一些很片段的事情。若鸿说她妈妈叫洪月霞,父亲已经过世,她们从基隆暖暖搬来;她们母女是和她妈妈的邻居来卧龙镇一家玩具工厂当女工,她们才刚搬来三个月,户口也这在基隆,但警方调查原户口里的人是若鸿的叔叔,他们也不知道若鸿母亲的下落。我们去看过她的叔叔,因为经济状况不好,没能力领养若鸿;后来在社会局要安置若鸿的时候,她哭得好伤心,她一直不肯走。她抱着我说,如果她被带离开这里,她妈妈就永远找不到她了;小小的她哭得那样无助伤心的样子,让我们看了心都碎了。横竖我们夫妇俩也没小孩,后来我们征得她的同意,隔没几天我们就收到她妈妈寄来的收养契约书,也就办了收养手续。”
就算是铁血男儿,听了这样的故事,也会不自觉红了眼眶,秉勋把头转往一旁。
此刻,他终于了解为什么若鸿不愿意离开卧龙镇,为什么与人这样疏离,为什么心事只能托付流水;知道她的身世后,他戚到心口发疼,心疼她有那样的往事。
“赵主任,这件事在我们家是个禁忌,你知道她的苦衷就好,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别看她样子挺坚强的,她其实是只纸老虎,很轻易就会碎了。她不容易受伤,但受伤了就要好久好久才能好,所以,你让我拜托一下,千万、千万别提及她的身世。”莫妈妈一再交代。
“莫妈妈您放心,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妳家的莫若鸿了,她别让我难过我就阿弥陀佛了,哪敢笨得去招惹她生气。您说是不是?”秉勋很快恢复正常神色。开始耍起嘴皮子。
“难怪若鸿说你心机重,看来是真的。你随便讲个两句,我就什么事都掏出来跟你讲了。这下可好,换我心惊胆眺了。”莫妈妈打趣道。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找很多事让她忙,让她累得回家倒头就睡,让她没时间和空间发现我们俩的……秘密。”他故意笑得一脸奸佞,逗得莫妈妈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拿他没辙。
***独家制作***bbs.***
从金银岛茶艺馆回到宿舍,他拿起电话拨给在警政署服务的姊夫──
“姊夫,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好啊。什么名字?”
“户籍最后登记在基隆暖暖的洪月霞。洪水洪,月亮的月,彩霞的霞。”
“好,等我查到再打电话给你。”
“谢谢姊夫。”
“甭客气,回台北时说一声,我们再一起去打球?”
“没问题。拜。”收了线,他又打电话给在社会局的妈──
“妈,我想托妳帮我查个失踪人口。”
“查失踪人口?你的业务会不会办得太大了些?你是地政事务所主任,又不是户政事务所主任,你查什么失踪人口?”赵妈妈问。
“妈,拜托帮个忙啦,这个周末我一定推掉所有邀约,专程回去陪妳吃饭。”
“陪我吃饭不顶重要啦,你啊,早点把那边的事情搞定,快点调回台北,我心里比较踏实。”
“OK!”挂了电话,秉勋望着电话筒发愣。
他当然也想快点调回台北,可是一想到若鸿那倔强又孤单的身影,他不觉有些犹豫。但,犹豫什么呢?他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是放不下她吧?他心里有丝小小的声音这样响起。
***独家制作***bbs.***
若鸿从跆拳道馆回家后,洗过澡正要睡,拉开小茶几的夜灯,秉勋送的一迭笔记簿跃然于眼前。她翻开他写的一本土地法笔记簿,不觉微笑起来;在枯燥的法规解释里,他画了几则漫画配合剧情,让人很快了解了该则法规的意义。
她从来不知道图像记忆也能用在法规里,但在他的读书笔记里却到处都是各种有趣生动的记忆法,他的确是个很会念书的人。
而他这些用心整理过的笔记也确实很实用,甚至珍贵,但她不由得感到困惑,她只是一个临时人员,赵主任为什么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