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啊”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想一想,似乎她是听刘蓝修那么说过,说原先今天晚上还打算请她和小海去看电影来的,只是他那个好哥们儿脾气实在爆,如果他今天不去替那厮接风洗尘,估计要被上门踢馆了……所以权衡利弊,今晚不能同她和小海花前月下了……语气十分的遗憾。
记得当时,她被他孩子般的话语,逗得笑到肚子痛。
叹息地笑一声。
她准备趁店里现在没人,去厨房瞅瞅还有什么菜够她做晚饭。
结果,还没等她走出柜台呢,墙上的电话响了。
会是谁呢?小胖妞儿的老爸,还是小北嘴巴里同小海很有父子相的那个男人?
微笑着接起电话。
“喂,哪位?”
“容月小姐吗,五年前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可以麻烦你现在出来一下吗?我就在小区后街的茶艺馆等你。”
电话里,斯文有礼的男人声音,很是……令她觉得陌生的熟悉……恐惧。
她怔了怔,如被火炽,“砰”地扔下电话筒。
……
……我们真的很遗憾会发生这种事。
……你的感受我们很明白,也请你相信,我们会尽量地弥补对你的伤害。
……可是,同你一样,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被人设计,误食了迷幻药剂,他一直处于不清醒的精神状态,能够承担的法律责任很小。
……同时,你虽然是自卫,但他至今仍未月兑离危险,甚至随时有可能出现脑死亡。
……如果你肯放弃追究责任,我们会达成你一切愿望,工作、房子、金钱……任何你提出的要求,我们都将为你完成。
……学校那里虽然还没查出是哪里传出的谣言,但我们会尽量为你辟谣。
……这段视频只是我们随意拍摄的,为避免你受到更大的伤害,现在的状况,你暂时不适合返回学校。
……你父母那里我们会安排好完美的说辞,请放心。
……
紧紧靠在墙壁上,呆呆瞪着在半空悬晃的话筒。
话筒里断线的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提醒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午夜噩梦里的臆想,冰冷的感觉从头贯穿到脚,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心跳一下子激烈起来。
不应该来的,不应该来的。
可以释然,可以忘记,可以遗弃过往。
饼去了,过去了,过去了。
她一遍遍地喃喃给自己听,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我现在很好,很快乐,很满足,很欢喜。
我生活着的,是现在,是现在,不是过去,不是过去。
不是,过去。
第十七章止不住的泪
曲调悠扬的《梅花三弄》。
清香淡远的袅袅茶香。
透过雕花纱窗,她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街心花园里,笑得幸福的小北和哇哇乱跳的小海的模糊影子。
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剧烈痉挛。
痛,彻骨的疼痛。
绵延不绝的痛苦和恐惧从胸口直达四肢百骸。
有好半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所以,请你离开他。他如今的状态虽然与常人无异,但,一旦遭受某种强烈的刺激,我们不知道,他会不会恢复那段记忆,同时,他的旧伤极有可能猛烈发作,到时候,我们更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挽回他的性命。”
同她隔桌而坐的中年男子,儒雅,大气,姿态悠闲地抿一口茶,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露出的左手腕上,一串她记忆中曾恐惧到无法呼吸的蜜蜡珠串,安宁地闪着温润的光泽。
刺痛她的双眼。
“蓝修也有这么一串蜜蜡,是我夫人,哦,就是蓝修的姐姐,从一位高僧手里求来的,我和蓝修一人一串,向来不离身佩戴多年了。你如今既然与蓝修交好,难道从不曾在他左手腕间发现过?”男人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心中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再也无法自已,她猛地合眼……世界陷入黑暗。
她,再找不到她天空的支点。
老天啊,老天啊,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们知道,他很爱你,你也很倾心于他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你真的爱他,为他做什么,不也是很应该的吗?”
遥远的,陌生的声音传进她摇摇欲坠的天空。
她心头掠过尖锐的疼痛,突然之间不能呼吸。
屈辱,怒意,愤恨,窒息。
她想说些什么,怔怔半晌,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
突如其来喉中一甜,一口血就此喷了出来!
“容小姐!”
“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酸涩,涨痛,她不理会,只执拗地瞪着对面男人的双眼,一字一字地慢慢问:“为什么不在他爱上我,我爱上他之前说出来!”
“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他爱上的竟会是你!”
“没想到?”她深深呼吸,喘气也似的笑,“没想到!”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疯了!
“当初你为什么不听我们的劝告,我们说过,会为你妥善解决学校的流言,请你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甚至愿意送你出国深造!可你什么也不说就消失了!”
男人也愤怒了,“砰”地将青瓷的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搁,他声音极沉:“如果不是雷震源起了疑心,暗中检测了蓝修同你儿子的DNA,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你儿子的父亲,竟然就是蓝修!”
“胡说!你胡说!小海只是我的孩子!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猛地将小几一推,手拼命地一扫,将几上所有的杯盏,连同热烫的开水,一起扫到了地上。飞溅的热水,溅上她的面庞,她却觉不出丝毫的灼烫,只努力喘息,恨恨瞪着狼狈地站起来的男人,“你胡说!”
“容小姐,这时候生气没有一点的用处!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你同蓝修的事!”男人皱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突然微微一叹,“孩子的事,我们自然不希望蓝修知道,所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为你办好所有的手续,让孩子合法地生活,当然,我们很乐意以后为你及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以及孩子受教育的最好模式,如果你现在愿意出国的话,我们也会尽快为你做好所有的准备,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的问题。”
“我不需要!”她咬牙,慢慢站起来,努力压制身体的颤抖,紧紧握拳,她恨恨地瞪着他,“我什么都不需要!”
“容小姐!你不要意气用事!”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她怒吼,浑身颤抖,“当年你们一句简单的‘同样也是受害者’,就草草地将我的世界搅得支离破碎!在我爸妈心里我死了,在我朋友心里我身败名裂了,我的理想,我的生活,一下子毁了,全毁了!你们只会轻飘飘地说!你们谁设身处地地为我考虑过,你们谁!我生死不如地咬牙撑过来了,我好不容易又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我小心地躲在角落里,我小心翼翼地过我的生活!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就是不肯?”
“我们现在在请你放过我们!请你放过蓝修!我们根本无意打扰你的生活!”
“放过你们?放过蓝修?放过蓝修?”她泪流满面,万千的委屈猛地涌上心头,她呵呵地笑,笑到瘫倒在地上,用力捂住眼睛,她轻轻地问:“谁来放过我?”
谁来放过我。
“月?”
“不要开灯。”她淡淡地说,“你不是去给你朋友接风洗尘吗,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