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将小海抱得更紧,却还是没有说话。
“啊,还有,如果你担心入园费用的话,这没任何问题,凡是咱们社区的孩子,那家幼儿园都是优惠的,大概每月……三百元,怎么样,小海如果上了幼儿园,一是可以接受系统的教育,二是可以接触更多的小朋友,另外你也会更有心思投注到小北的店里吧——啊,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容月,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刘哥是真心为我和小海着想。”她沉默一刻,终于低声说:“可是,我不是因为没有钱才不送小海去幼儿园的。”再沉默一刻,她咬牙,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我还没结婚,小海没有户口。”
他一愣,想了想,声音更轻:“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这件事的。”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虽然和天明小周他们也曾私下说起过,甚至有过种种猜测,但却从不曾同这个女人谈起过这件事,关于她的来历,关于她的身份问题,关于小海的父亲。
这,应该是一个禁忌,或者,是一个他们任何人无权置喙的问题。
“没什么的,其实我本不该瞒着的。”她不在意地摇头,有些迷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在怀中那甜甜的睡颜上,心里一会儿觉得酸酸的,一会儿又甜甜的,一会儿是苦苦的涩涩的,一会儿却又是云淡风轻,万事心中过,却不带任何的涟漪。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谈起这么一个话题。
“小海没有父亲,我又没能力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其实是我对不起他。”她声音淡淡的,不是说给他听,似乎只是说给怀里的女圭女圭听,“可是我好高兴,我有了小海这么一个孩子,不管吃苦还是再累,我从来没后悔过。”
“你和小海很好,很好。”那看似风轻云淡的声音,听进他耳里,却只觉得酸涩难言,偏又不知该如何来安慰这明明伤心着的女子,只能轻轻说一句:“你和小海真的很好,很好。”
“呵呵。”她轻轻笑一声,爱怜地将唇贴上女圭女圭的额头,温柔地叹息:“谢谢。”
他知这一声谢,是说给睡着的女圭女圭听的,心里竟不知为什么,痛得厉害。
不再言语,他稳稳地把握方向盘,将车子驶向能让他身后的这个女人开心的方向。
第十章认亲宴
即使知道小北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真的到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时,她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雄伟的住宅,多到令她眼花的家人。
平日里朴素温柔的小北,竟是出生在如此的巨富之家,竟有如此众多的兄弟姐妹叔伯长辈!
有些呆呆地瞪着自己的被传来传去充当空中小飞人的儿子,容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被吓住了吧?”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微微笑着,同她一起望着被众人亲来抱去的小女圭女圭,叹息似的说:“我第一次来小北家,也被吓得快说不出话来。不过你放心,这一家人很好相处的。”
她愣愣点头。
“容月姐,你可是来看我了啊!”两个月不见,比怀孕时更胖了一圈的小北笑眯眯地跑到她身边来,亲密地拉住她手摇摇,“为什么胖妞满月时不来嘛?”
“啊,那时候小海感冒了,所以没有来。”她笑着,望着这幸福的女人,声音有些哑,“你看起来气色真好,小北。”
“呵呵,是真胖吧?”小北呵呵笑,朝着一旁的刘蓝修打个招呼:“刘哥,我托小周捎回去的小米糕你分给容月姐吃了没?”
“分了,分了。”刘蓝修好脾气地笑,朝着漫步过来的顾天明点个头,“很好吃,小海吃了好多。”
“真的吗?那我们这里还有,等一会儿我们走多带着点儿。”小北笑。
“你要回去了?”容月有些转不过脑筋,转头望望身边的刘蓝修。
他不是说来探望小北和女圭女圭的吗?
“我再不跑,就真的被爸爸他们喂成猪了。”小北扮个鬼脸,凑近她的耳朵,“顾已经在嫌弃我胖得他抱不动了。”
容月一下子红了脸,这一下,连招呼也不敢同已经站在小北身后的顾天明打了。
这么私密的闺房话,说给她听……
“容月,正好你来,你将你生小海时的经验说给小北听听。”
哪里知道,平日里看上去很威严的顾天明先生说着比他妻子还要让她脸红的话:“哪个坐月子的女人不好好吃饭补补身子的?嫌什么胖?不胖一点怎么会有足够的女乃水喂孩子?”
……
她呆呆地脸红,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了。
身边的刘蓝修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你昨天晚上还明明嫌弃我胖得抱不动来着!”小北立刻扭头狠瞪自己的相公大人。
“胖得抱不动又不是嫌弃你,你生什么气?”她的相公大人却是不想同她再白痴地说下去,直接对着笑到弯腰的刘蓝修皱眉,“你笑够了没有?”
刘蓝修连连摆手,又立刻点头,却怎么也止不住一脸的笑容。
“走吧,正好关于旅游区的事,咱们得好好聊聊。”然后,对着容月微微颔首,顾天明转身走了。
“记住,只能劝小北继续当猪养,明白不?”刘蓝修突然附到她耳边,小小声地说一句,然后拍拍她的肩,大有“托付”的意味,没等她明白过来,已跟着顾天明走掉了。
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
她更呆,耳朵边开始是小北不停的抱怨,然后是小北一大堆兄弟姐妹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加入讨论,再后来连家中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都围过来了!
如同一场小型的辩论会。
她却不是角落的聆听者。
而是被人瞩目的,主辩手。
紧张,紧张。
羞涩,羞涩。
忐忑,忐忑。
声音讷讷。
蹦足勇气。
蹦足,勇气。
没注意到,趴在她肩上的,胖胖的面庞上,开心的笑容。
没注意到,某个角落里,静静注视着的,男人,微微的,放心。
小北想摆月兑继续被当作猪喂的生活,却因为娘家人的一致反对,自然是不成功的。
逃跑不成功的人,便孩子一样赖皮地,成功地将同盟战友留了下来。
“至少住两晚上啊,刘哥不是说周一才能走嘛,你就和小海留下来陪我一天嘛!我快被憋疯了!”
结果,她被成功地留住,第二天一大早,才发现自己被留下来是有阴谋的。
所有的人,包括她的儿子,全部都消失不见,除了一张字条留话说是去踏青了,留给她的另一个,是怀里吃饱饱睡觉觉的小胖妞儿。
要她来,是来做保姆的啊。
并不在意地笑笑,她搂着小胖妞儿,坐在落地窗下,晒着暖暖的春日阳光,也有些昏昏欲睡。
晴朗的天气,微微的春风,暖暖的阳光。
安宁,悠闲,放松,舒服。
记忆里,似乎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小月。”
陌生而威严的声音,却放得很轻很低,似乎怕打扰到她和她怀里的婴儿。
她愣了下,而后循声回头,一看,忙站起来,很礼貌地低头问安:“章伯伯,早上好。”
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轮椅上,正微微笑望着她。
是小北的父亲。
昨日来时,她被介绍给这一位气势十分威严的长者时,很是吃了一惊。
六十多岁的老者,竟会是小北的父亲,无论她如何想象,也不敢相信。
但,她只是初始微微惊讶了一下而已,什么好奇探询的心思也没有。
“小北这孩子,怎么将孩子丢给你就跑去玩了?”轮椅慢慢行过来,章父微笑着示意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