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有馆子送来指定要给他的便当。下午,他爱吃的蜜麻花再度出现。晚上,他常去吃饭的馆子又送上一碗有人“指定”要给他的山药排骨汤,搞得他心中的疑云越滚越大。
第三天,他决定要弄清楚请他吃饭的究竟是谁,所以早早就在门外等候张望,等中午那送饭的人来,他马上追问,那人却说是老板交办,其余一问三不知。
蜜麻花和晚上的附汤也是如此,连老板都不知道那名女人姓啥名谁,只是出手大方,除了最初见过一面,其余的也只是电话联络交办。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周。
发廊的工作人员全在窃窃私语。“一定是赵经理的仰慕着送的爱心便当和点心,准没错。”
虽然说是窃窃私语,却全进了赵宥恒耳里。
这种不具名的好意,真教人无言。
他能怎么办?花钱请人去调查?他可没那闲工夫和力气。
只好把东西收下,转请大家吃。他们干的是服务业,那女人也极有可能是他店里的客人,客人是不能、也不该得罪的。
虽说这种好意挺教人难以消受。
第八天,赵经理传说中的仰慕者没再送餐来,却让人送来两本名叫“胃肠家居照护及简易药膳”的精美小手册。
他坐在沙发上,翻着那本小手册,有一张电脑列印的字条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叫做香砂君子汤的处方笺,上面还加注写着:
这是治胃病的加减药方,你勤快些,每周去中药店请伙计帮你煎煮药汁二至三帖,只要有恒心,是可以治好胃疾的。药膳里的汤品,你自己琢磨着去餐馆点,自己多保重。
赵宥恒将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没有具名,竟然没有具名!
他喝了口茶,坐到沙发里仔细推敲。在上海,他跟谁都不熟,有谁知道他有陈年胃疾?
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姊知道;但就算大姊要照顾他,也会在家里让佣人作菜叫他过去吃,不会用这种方式;更何况大姊早早出嫁,根本不知道他爱吃蜜麻花。
在这世上,知道他爱吃蜜麻花又同时知道他有胃病的人——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阿快。
但阿快不知道他新换的手机号码和上海的住所……弄清这真相突然变得异常重要。
宥恒起身打电话给安娜问道:“阿快是不是跟你要了我的新电话和上海的住址?”
“对呀。她说国税局要查你的帐,所以,我就抄给她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安娜问。
“没有问题,你做得很好。”宥恒说完,没让安娜多问,便挂了电话。
难道,阿快真的已经来上海了?
她就在他附近?
但她为什么……她为什么不露面?
想到这里,原本压抑住的无所谓和坚强,瞬间瓦解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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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雅立少见的大呼小叫。“你专程去上海见赵宥恒,竟然没和他见到面?!”
这阿快究竟在搞什么飞机?!为了让阿快能找回赵宥恒,她可是连着七天,天天加班到半夜!
“那这七天你究竟干什么去了?”雅立大声质问。
“远远地看着他,然后帮他订餐,做蜜麻花送去店里给他吃啊。”阿快有点心虚的招供。
“你到底在耍什么白痴?!”雅立把帐簿狠狠丢在她桌上。“这种事需要你大老远搭飞机到那边去做吗?”
“唉,你不懂啦。”
“这么白痴的事,我当然不懂!”雅立气唬唬的坐下来开始对帐。
“当我在上海的街头远远见到他那熟悉的脸庞,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和害怕;如果我对他的感情,到头来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知道吗?那我就会永远失去他,连在他身边伪装成穿着裙子的哥儿们都不可能了。而且就算他可以接受我,我仍旧忍不住要担心,如果我们的恋情走到最后,玩完了,就像我前面那十五次失败的恋情,我肯定会很痛很痛,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所以……”阿快沮丧得再也说不下去。
“所以,你就当一只很没种的乌龟给爬回来了?”雅立狠毒的替她把话接下去,还很不屑地瞥着她。
“对啦,对啦。”阿快心烦的承认。
“你让我觉得我这七天的牺牲很不、值、得。今天你自己去加班,我要去作SPA,拜。”雅立可能真的气坏了,说完,就一溜烟离开办公室了。
没关系,没有情人,至少她还可以拥抱工作。
一月开始,即将要步入会计旺季,一路昏天暗地的可以忙到五月,她有的是无止尽的加班,应该不会有太多时间去难过。
好吧,就这样,把自己埋到工作里去吧。
因为雅立决意要休假三天,所以阿快只好把自己扔进事务所的忙碌漩涡中。
连着三天,每天都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好不容易在客户给的期限内将报表赶出来。
走出事务所,她才知道正下着雨。
钻进她的红色福斯汽车,忽然不想那么早回去,她毫无目的的在路上闲逛,最后还是停在常去的pub附近,犹豫了几秒,便走了进去。
她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寂寞才走进这看似热闹的地方,她只是想安静地喝杯酒,摆月兑那种每到夜深人静,便偷偷来袭的惆怅。
落单女子独自在pub角落饮酒,难免会引来搭讪。
一个来寻一夜刺激的男子,带着几分醉意坐在阿快面前。“小姐一个人?”他问。
阿快抬起头,不悦地睐他一眼,继续喝她的酒。
“不开心啊?我陪你聊聊。”男人的小眼睛直勾着她。
“少烦我。”阿快瞪他一眼。
“大家作个朋友,何必那么凶?”男子笑着帮自己倒酒。
阿快迅速抢回自己的酒,目露凶光。“我不爽看到你。还有,这是我的酒,给我滚远点。”
男人被这样拒绝,有点恼羞成怒。“臭娘们,摆的什么高姿态!我是可怜没人理你,哼,不识抬举。”
阿快连想都不必,直接把酒泼到他脸上去。
男人抡起拳头,看来是很想一拳揍死阿快。
“你听到了,她要你离她远一点。”说这话的男人,抓住就要挥向阿快的拳头,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却有种不容反对的坚定。
衡量过对方的身高和体型,搭讪男子很识相的抽回手,悻悻然离去。
阿快看清来人,又惊又喜,她大叫,然后扑上去:“阿恒!”
宥恒微笑抱着她的腰,听见她急促的追问着:“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他闻着她宜人的发香,说。
阿快抬头看见别人好奇投来的目光,才有点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们刚认识的那个夏夜,也是个下雨天,你对我说,你最怕下雨的夜晚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你都会跑到pub、人多的地方待着,随便找个人说话,只要不是独自一个人就好。那时候,我就在心里作了决定,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当那个在雨夜陪你的人。”他用磁性好听的声音说着他曾有过的心愿。
阿快无可避免的流下眼泪。“可是,这次你撇下我去上海,我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你是不是到上海去找我了?”宥恒问,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阿快胡乱擦着不断流出的泪。“对呀!我在雅立的刺激下,去台中甜蜜蜜麻花店学做你爱吃的蜜麻花,从安娜那里骗来你的电话和住址,还去学中医把脉、访求各种治疗胃疾的药膳,信心满满的想说要把你——”说到这儿,阿快忽然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