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姑娘!”他想也不想地朝着明月竟是屈身一跪!
“山、山水——”画卷却还是没弄懂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见山水竟然一反往日里对这位明月姑娘的不屑讥讽,而是极恭敬地跪了她。虽心中大是迷惑,却是很利索地也跪地朝着明月磕了一个头。
“啊呀——”她却是脸红,忙侧身闪躲,自己的翠竹钓竿也顾不得拿,只捏着手中那枝秋叶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姑娘——”
“明月姑娘!”
理也不理身后的殷殷呼唤,她疾步快走,有些后悔地拿手中秋叶拍拍脑袋,只觉头痛万分。
她进这京师最最怎样怎样的晏府来,只为混吃混喝罢了,何苦管那无关之事?
避那两个小童子名字是否有凌云壮志、是否有大气磅礴,她何苦来哉!
非分内事,不操闲心!
“似乎是吃他们那其芳斋的金贵糕点太多了啊。”
她喃喃叹息。
抬头,望天,碧空万里,金秋如洗。
暖暖的阳光拢在她身上,她默默良久,再缓缓叹息。
其芳斋的糕点吃多了,吃得她也几乎不将自己当作这京师最怎样怎样的府邸中的过客了。
似乎,自己,真的,大限,快到了啊。
“真不该来的啊!”
她用力叹出一口气。
第四章危机四伏的宴会(1)
真不该来的。
“姑娘,你嘟哝什么呢!”一旁很耐心地陪着她慢慢走的山水同她一样地叹息,“从这里到东篱亭不过数十丈而已,姑娘你再如何拖也拖不到咱们公子爷和黄先生罢宴的。”
拖不到罢宴,能拖到宴席过半就好了啊——她向来不贪心的。
“姑娘!”
“好啦好啦。”她应付地加快脚步,继续嘟哝着,“今日不是给那位很贵气的黄先生接风洗尘吗,有我什么事啊?”
“姑娘难道忘记当初留在咱们公子爷身边的承诺了?”山水很阴沉地瞪她。
“至死不敢忘啊!”她叹,仰天长叹。
“既如此——”山水闲闲等她自搬石头自砸脚丫子。
“只是我以为今日有那黄先生嘛。”她有些恼,深深吸气,瞥了山水一眼,含糊地道,“就算以前有人不肯给晏爷面子,如今总该看在那位很贵气的黄公子面子上,不敢在饭菜上动什么手脚啊。”
“姑娘,你说什么呢?”山水很是气馁,“麻烦你声音大一点,说清楚一点可不可以!”
“没什么啊。”她笑嘻嘻地一指不远处灯火传出处,脚步加快再加快,“明月是说,山水小避家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明月可真的做不了那身负重任的过河卒子咯!”
“——姑娘!”
真真是会被这又风又雨的女人气死!
她忍不住地“扑哧”一笑,顺脚地拐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石头小径弯弯曲曲,灯火映衬下,远处湖水渺渺,太湖石堆砌若山,近处菊花橙黄,淡香扑鼻,间有茅草小亭一座,秋风飒飒,凉意习习,亭上悬挂轻纱随风曼舞,饶是一派山原秋景。
“采菊东篱下啊——”
她一时有些看呆。
转眼她来这京师最怎样怎样的晏府已非一两时日,却已是月余,虽不曾将这偌大的豪门府邸一一游过,但大致也曾走马观花游赏一番了啊,但眼前这处,却从不曾到过!
“明月姑娘,咱们公子爷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兴冲冲小童从亭子中奔过来。
“东篱亭,东篱亭。”她喃喃,忽而一笑,伸手将额上散发微微收拾一番,不理会身旁两童子的聒噪,莲步轻移,走向那东篱之亭。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那向来不动声色的男人,如此,其非太过刻意了!
她再忽而一笑,冷冷而无声。
想她明月多年来也算是行走天南地北,游遍东海西川,即便不曾吃过多少的豪门盛宴,但亲眼目睹其色亲闻其香也已是不知凡几,但,但那句古话如何说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美味佳肴之外更有佳肴美味啊。
眼前,精致琉璃盏,嵌金错银定窑瓷,夜光琥珀玛瑙杯。
绝对不输于传说中皇帝老爷皇子殿下们才能够格享用的御宴规格啊。
低低的视线,偷偷扫过端坐上首席分左右、服饰装扮也绝对不落传说中皇子殿下们规制的两位公子老爷,她是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明月姑娘,请用。”
月兑去白日里一身很贵气正紫蟒袍的黄先生,戴着九颗明珠的金丝发冠,很随意地一件雅致烟色纱衣,内罩一件明黄色盘云篆纹对襟长衫,一只绝对富贵的手轻点桌上膳,客代主席,对着她殷殷相邀。
她硬着头皮,偷瞄一眼一袭天青色斜襟长袍、乌色的发依然是拿丝巾系于脑后、这京师最怎样怎样府邸中的主人,再瞪着眼前桌上三十二碟六十四盏,只觉得手中沉重的象牙箸子如是千斤,任她如何用力,箸子颤颤,却是没有一点去夹拾那盘中餐的勇气。
“明月姑娘,可是不合口味,不满意这晏府中膳食?”
坐于右上首的黄公子笑容温柔,微欠身,竟亲自夹了一个金灿灿的狮子头送进她碟子中,见她忙不迭地起身道谢,便笑着却极是无奈地转向一旁一直置身事外拈杯轻酌的主人家,“晏三哥,人都道你京师晏府乃是富可敌国,却怎么置办出的宴席却是如此简陋不堪入口?”
简陋不堪?!
“不,不,晏爷府上膳食美味无比,明月无比喜欢!”
她头皮几乎要炸,忙想也不想地将那狮子头夹下一块送入口中,却是不顾得咀嚼地囫囵吞下,而后强笑着细细回味道:“外酥里女敕,既焦且脆,香甜鲜咸——如此美味,想来是黄公子平日惯用山珍海味,对这些美味佳肴早已习以为常,但如明月看来,今生能有幸尝得这十分之一,已算是不虚此生了啊!”
“呵呵,明月姑娘却是好口才。”黄公子笑眯眯地执起玛瑙杯,朝她示意,“如此,齐之借花献佛,借晏三哥之酒敬姑娘一杯。”
“黄公子取笑了,不敢,不敢!”她暗暗咬牙,很识时务地、很不胜感激地颤颤举起手边的小杯,不敢不给那黄公子面子,心中则叫苦不迭,几乎要号啕一番。
宴席左上首的目光淡淡瞥来,瞥得她心惊肉跳,舒适的大椅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天要害她,天要亡她啊。
“明月姑娘,请啊。”那黄公子依然很耐心地举杯邀她同饮。
她勉力扯动僵僵的唇角,瞪着眼前黄澄澄的杯中物,讪讪启唇。
“姑娘,你不怕死就尽避喝吧!”
此刻聒噪的声音于她来说却是如同天籁,她立刻倾耳。
“黄先生,奴才无礼了!”
只听那天籁之音继续道:“前些时日,明月姑娘在咱们晏府因误食身中了巨毒,至今尚需每日服用汤药,大夫曾嘱咐,明月姑娘体内毒素未清除干净之前,是万不可饮酒的!”
她感激地如是烫手山芋一般地将手中杯放下,讪讪一笑。
静默半晌,那黄公子将手中杯也放回桌上,朝着她歉意一笑,而后冷道:“难为你这奴才会体恤人,虽失了礼数,却是一片好心,起来吧。”而后转首望那一直不动声色垂眸细酌的男人,“晏三哥身边好奴才,真是让齐之无话可说!”
她偷偷吐息,眼角瞅到刚才为她解围的山水从地上爬站起来,见她望,竟偷偷朝她扮了个鬼脸。
她心中大乐,忙端起另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小童子乘机送来的热茶,恭敬地道:“明月却之不恭,仅以茶代酒,谢黄公子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