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可以委屈我顾天明的妻子,我顾天明……深爱的女人。
话出口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的迟疑,而是深深地满足。
胆小的,羞涩的,爱脸红的,甚至怯懦的,畏缩的。
他却,爱她。
深深地深深地爱着。
出生自上海,他二十年不曾联络过的父亲,甚至他那从不曾见过面的“弟弟”。
母亲的郁郁寡欢,他姥爷姥姥背后的暗暗叹息,他拼命上学拼命工作想证明自己的渴望。
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告诉她,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倾诉给她听,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同她分享,有那么多那么多想抱着她流流眼泪的渴望。
他,却,狼狈地退缩,甚至竖起尖锐的利刺,将她狠狠击伤,浑身遍体的伤。
没有任何人,可以委屈我顾天明的妻子,我顾天明……深爱的女人。
可是,今天,给了她委屈的,却是他自己。
第10章(1)
从不曾如现在这么的觉得,时间行走得竟是如此的缓慢,如此的折磨人心。
街上,路灯开始亮起柔和的光。
万家灯火里,却唯独缺少他和小北的那盏。
张军齐放甚至出差外市匆匆赶回来的刘蓝修,在他身边来了又去,去了又回。
一个将自己紧紧关在宾馆的房间,任谁喊谁叫都是一声不吭,一个是呆坐在街旁的长椅上,谁问什么谁说什么,便回答什么说什么,却全是无意识的。
张军烦躁地挠挠脑袋,朝着齐放刘蓝修垮垮肩。
老天爷啊,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今天。
“天明,要不,我和阿军在这里等,让蓝修陪你回家先洗个澡?”齐放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现在这模样,就是小北肯见你,你好意思让她瞧到吗?”
一向梳理齐整的头发如今被他无意识地扒得像鸡窝,衬衫西裤皱皱的,再加上下巴的胡子拉碴,僵白的脸色,实在是,像是传说中那些破产了的公司老板们的标准形象。
“是啊,你不是说明天小北的爸爸要来吗,你这个样子,会很失礼的。”张军忙应和。
“我再待会儿。”顾天明似是听到了,却还是微仰着头,盯着马路对面宾馆的三楼。
小北住的是靠东的第三间,他这里根本看不到,可他还是固执地望着着,似乎他只有这么望着,才会安心。
“天明。”刘蓝修皱眉,不赞成地望他。
“谢谢你们陪了我这么久。”他含糊地笑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小北说什么也不肯给我开门,我只好请你们过来。”
“这次小北真的生气了。”齐放叹口气,同样靠着长椅微仰着头望着宾馆的三层,面色很沉重,“其实在上海她就有一点生气了。”
“气我甩下她自己走了?”他轻轻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有急事,提前离开也无可厚非,可你一句话不留,甚至还退了房间,实在是吃醋得太厉害了。”齐放有些气愤地瞪他。
“……我留言了,我更不会退房,我其实知道小北和你在一起,还曾打电话给你,可你却不接。”顾天明是什么人,立刻明白了所有,“周琳。她……根本没打电话给你,是不是?”
“……只能说你平常太纵容你的女秘书了。”张军插嘴,想笑,却笑不出来。
“电话给我。”顾天明伸手。
他追着小北出门来,根本什么也没带,还是借宾馆的电话找了他们过来。
“你要炒了周琳?”齐放却不给他电话,“现在还管她做什么啊,等解决了你和小北的问题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谁说我要炒了周琳?”他淡淡笑,却笑得极冷,“她能力不错,心机更多,倘若我为这些事情炒了她,只会给我和小北以后添麻烦!”
“那你——”齐放更不明白。
“天明要让周琳说不出一个小北的坏字。”张军叹口气,替齐放脸红,这傻小子,一点也不懂商场上的行事手段啊,“先高升她,升到她能力不及的高度,再由公司其他副总因为能力不行炒掉她!”
“……”齐放咽咽口水,彻底受教。
好可怕,好手段!玩弄人心竟然是如此的迂回曲折!
这些个商场上的老手,竟不过短短甚至连一分钟不到,已经把一个不自量力之人的前途安排得如此缜密,没有任何遗漏。
“天明,你这么的……深谋远虑,这么细致周到地为你和小北的以后处处着想,我真是……”有些敬畏地看着顾天明打电话给周琳,竟然是往常公司里常见的淡定和蔼,齐放彻底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没,天明是什么人?你以后还是同小北走远一点吧,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张军同他小声咬耳朵。
“滚!”一脚踹开这个趁机离间的小人,齐放愤怒,“小北是我好朋友,我喜欢她有什么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张军申吟一声,扒着长椅靠背无力地翻眼向天。
“小放,你再去看看小北,看她醒了没有?醒了哄她吃些东西。”顾天明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只诚恳地拜托。
“好,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齐放立刻起身,穿过马路进宾馆去。
上一次他们围着小北的房间又敲又喊,弄得周围的客人几乎要报警。没法子,只能请宾馆的工作人员偷偷拿钥匙打开看了一眼,小北似乎很累了,正蜷在床上沉沉睡着,脸儿倒是红扑扑的,呼吸平缓,他们暂时放了心,才出门来。
“天明,你怎么同小北的父亲说的?”刘蓝修看着齐放跑进宾馆去了,才慢慢开口。
“我说,我和小北因为……我父亲弟弟的关系闹了些别扭,想请爸爸上来看看小北。”顾天明接过他递来的烟,含进嘴接近刘蓝修打火机的火焰,却又不点燃地离开,只夹在手指间,黯然的眸子有些呆地瞪着万家的灯火,有些艰难地笑笑,“说了一些我过去的事,就这样。”
“小北的父亲同意来……他没说什么别的吗?”张军迟疑地问,“五一你不是说小北月兑离关系了吗,同她老爸?”
“小北是什么心思,连你都清楚,何况养育疼爱了她二十多年的爸爸?”顾天明笑笑,手指的烟掉下地去,他低头望了会儿,俯身拣起来,站起走了几步,将烟放进了垃圾桶。
刘蓝修和张军互看一眼,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在这座城市呼风唤雨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男人,如今竟是……爱惨了。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汽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引得他们循声望去,却见顾天明竟看也不看马路上急弛而过的车辆,猛跑过马路去了。
“天明!”刘蓝修几乎吓白了脸。
他还要不要命啊他?
“章……筱德?”张军迟疑地开口。
“什么?”刘蓝修站起来,抹一把脸,也准备过马路去。
“小北的……大哥来了。”张军示意他看向宾馆门口。
宾馆门口,不知何时停下了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刚刚那个不要命的顾天明正很神色恭谨地站在车前,同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说话,而司机,正将一架轮椅放到车门前。
“扬风机电集团如今的掌舵者,小北名义上的亲兄长。”张军也抹一把脸,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不是说明天才来吗,怎么今天大晚上的就来了?章筱德竟然也来了?!”
“你认得他?”刘蓝修望着那边,天明正和那位章大哥将一位六旬老者从车内小心搀扶出来,再轻手轻脚安置到轮椅中。
“我哪里有这个荣幸啊?”张军翻个白眼,走到人行横道准备过马路,一边很不甘心地嘟哝:“前年扬风集团在这里设展厅,我拼了命跑断腿地跑了一个月,却还是没拿下一分钱的广告!这位大名鼎鼎的扬风总裁,更是连根头发都没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