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家有恒产,家境殷实得非常人能比,再加上从此之后更加努力地打拼,申天南美滋滋地为自己勾画了非常非常美好的未来蓝图。
嗯,他的船坞如今,造船的工艺技术在中原已算是独步天下,就连朝廷中也将沿海水师战舰的建造定单给了他,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只怕他从此将稳坐大明船只建造的头把交椅啦。哪,哪,事业有成哦,如果他的妻子呢,再给他生下几个小毛蛋,从此申氏一族将由他开始重新兴盛,也不是太远了。
只是美好的前景看似十分的美好幸福,但真的身体力行起来,才知道是一点的美好也无。
至少,仅仅是在申家大公子妄想夜夜娇妻在怀这一小小的心愿上,他所经受的打击就已经是非常的难以向外人道、更不用是吐吐苦水了。
“怎么是你?”皱紧了眉,申天南原本慵懒地斜卧软榻的身躯一下子挺了起来,开心的语调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微微的厌烦,“这书房是你可以无故进出之地么?”
“公子爷万、万福。”娇小美丽的四夫人泪眼盈盈的,显然是被眼前的男子的喜怒无状给骇着了,“是、是夫人说您、说您今晚要在书房安歇的,所以、所以贱妾才前来的。”
“我若想要你们从来只在静风堂,你难道不知?”皱眉深吸一口气,申天南岂能不明白他这名如夫人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罢了。遂再吸口气,他努力缓和下厌烦的语气,随意地挥挥手,“好了,夜风冷,你早些回房歇息去吧。”
“可、可是——”四夫人为难地绞紧手中的绣帕,精心修饰过的如花娇颜有些泫然欲涕起来,“夫人说、夫人说公子爷这两日费心经营,今晚还是歇一歇的好。”
“你来了,我如何能好好歇一歇?”申天南没好气地咬牙,“夫人说,夫人说!你们是我申天南的妾室,为什么总是夫人说、夫人说!”他原先是很庆幸自己有一位善解心意的玲珑妻,能为他坐镇家中使得他免了后顾之忧,但如今看来,他似乎是看走眼了!“给我回你自己的屋子去!以后不是我亲自传的话,你们就不要再来烦我!”
他虽然是男人,但也不是整日整夜随时发情的牲畜之类,劳累之余怀抱美丽佳人的确是惬意非常,但长年累月下来,他也是会烦的啊。
垂下眼,他看也不看惨淡了一张花容、伤心欲绝踉跄离去的美妾,只一心在他那让他快要头疼死的娇妻身上。
转眼,他已成亲两月有余,可用手指头数一数,他却连见过他那府中人人赞不绝口的贤妻几次面也数得过来!贤妻?哼,他快成了嫌夫才是吧?
比起其他人家中的妻妾不和、争风吃醋,他是很得意自己有了一位胸怀大度的贤良妻子,能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能不用他多说一句地打理好他的一干美妾,能清楚他心思地随时替他寻来闲暇时的开心享受——但,但,但——
他说过了,他不是只整天会发情的牲畜!他劳累了一天,现在最想的,不过是抱着一具柔软的躯体说说话、谈谈心,就像天下所有平常夫妻所做的那样,不一定要如火缠绵,只要互相说上一两句的体己话,只要稍微地温存上那么短短的一刻,只要能有一夜好眠,他就满足了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小小的、简单的心愿,却是一直不能实现呢?
“嫁了我做妻子,至少该有一点点做妻子该有的样子吧?”微恼地哼一声,他一个鲤鱼打挺从舒适的卧榻上站起来,随手扯过一旁的长袍披上,径自往寒风呼啸着的外面大踏步而走,“我是不盼望你非要有其他妻子们争风吃醋的小心眼,但你也不必表现得如此的贤惠吧?我总是你的丈夫呢,你难道真的看着那些姬妾整日腻在你夫君身边却没一点点难受?哼,我这样在你眼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了,他一定要去好好和她说教一番!做人妻子不是这么做的!
猛地一阵寒风卷过他的身体,他不由瑟缩了一下。
“天这么冷了,你除了每夜不忘记派姬妾前来服侍于我,难道就不会再关心一下我的身体么?”手忿忿地扯紧被风吹开了的衣袍,他咬牙,“你那件棉袍子也做了一月多了,早该给我试着穿一穿、比一比大小是否合适了吧?马上就要是三九严寒了,如果我给冷坏了,你这做人妻子的岂不是大大的失职了?真是的,我都不嫌弃你拿那么粗糙的布料给我做衣裳了,你还害羞什么啊?难道还真的怕我不穿啊?”
人心真的是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有许多的事,只有看到自己眼底、进了自己心里了,才明白自己从来是在意着、期盼着的。
一路急行,并未清楚地知道自己一路上嘀咕了些什么东西,等申天南停下脚步时,他已站在了他不是很开心自己会主动地找上来的一处房门前。
也该是他狠狠地出一口心中恶气的时候了。
“公子爷?您怎么——”冬令缩缩肩,在男人凶神恶刹的眼皮子底下,乖乖地关上房门走出去了。
鲍子爷似乎吃了炸药了,这些时日她已经好几次偷瞄到他用这种眼神看奉恩姐了呢。
心里有一点点的忐忑不安,但还是偷偷走掉算了,她可没奉恩姐一样大的胆子,敢私下里同她们赌公子爷每天会发几次火呢。
房门被紧紧地关上了,燃着融融炭火的内室里,只余一坐一站的两个人,男人与女人。
“我至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吧?你也至少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吧?”忿忿地走过来,男人沉着黑脸,一坐在女人身边,臂膀在圈上女人肩颈的前一瞬硬生生地转了方向,改而双臂环抱在自己的胸前。
“公子爷说的是啊。”女人依然是先前悠然读书时的闲淡模样,只微扭头瞅了阴沉着脸的男人一眼,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应该奇怪的。
“说的是?”真的快被一心口的炸药给爆了,“奉恩,我怎样告诉过你的?我说了还让你喊我什么‘公子爷’吗?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吧,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吧,你——”
“天南。”奉恩放下手中的书册,叹口气,抬手揉一揉自己快被震聋的耳朵,“天南。”
“你早这样不就成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火气能来得如此之迅,更不曾设想过自己的火气能消退得如此之简单——不过是一声轻柔的“天南”而已,原本阴沉到底的一张脸转瞬间便重新明亮起来,申天南很是享受地哼一声,盘在自己胸前的双手自有意识地分开一环,便将身旁的小小女子拢进了自己的怀间。“天很冷也很晚了,你不进被子窝着去,却坐在这里看什么书!”
“是啊,天很冷也很晚啦,你不快去抱着你的温香暖玉去,却跑到这里做什么?”似笑非笑地睨变脸如翻书的男人一眼,奉恩端起炕桌上的热茶来轻抿一口,“什么时候咱们最爱纵横温柔乡醉卧美人膝的申大公子爷也改了性子、喜欢半夜串门子了?”
“哈,我就知奉恩你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大手一抢,申天南蛮横地握住奉恩手中的茶杯凑过嘴去一饮而尽,心里说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你是见我总是泡在静风堂里陪着她们,却理也不理会你——心里早就开始抱怨了吧?奉恩,奉恩,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早就过来陪你啦,你却害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