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知道奉恩姐是为了咱们好。”冬令低低地说,小脸红红的,“冬令以后再也不会了,奉恩姐。还有,等一下我就将三夫人和七夫人给的东西送回去。”
“她们送了你什么了?”奉恩好奇地问。
“三夫人给了我一块巾子,七夫人赏了我一贯铜钱。”
“一块巾子和一贯铜钱?”奉恩差点丢掉下巴,“冬令,你怎么说也是我这一边的呢,她们区区这么一点点东西就打发了你?”想当初,她最少也能从那几位如夫人手里一次拿到几两银子的啊。
“冬令知道错了,奉恩姐,你就不要再笑话我了嘛!”
“好,不笑你,不笑你。”她安抚似的拍拍小丫头的手,笑着往外推她,“好啦,掌灯了呢,你去吃饭吧,吃完了顺便去给六夫人送个信,请她上静风堂。”
“可是——”冬令迟疑着。
“啊,冬令,我教你一个小诀窍哦。”奉恩知小丫头向着自己的心思,便眨眨眼,招手要她走近,“你等一下去请六夫人的时候呢,就这样对她说……”
冬令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瞬间便忘了自己刚才要说的话。
奉恩姐竟然教她如何讹六夫人的银子?!
“记住了?”说完了,奉恩也站起身来,拉着她一起往外走,“虽然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得来的东西才值得珍惜,但我也不反对你们几个去耍点小手段偶尔套套几位如夫人的私房钱,现在你们也都到了年纪啦,多攒一点嫁妆也是好的。”如何,她这做人姐姐的,还很称职吧?
“咱们就知道奉恩姐最疼咱们了。”小丫头红着脸,往她身上蹭了又蹭。
“我不疼你们还疼谁去呢?”她爱怜地笑着,拉着小丫头一起往厨房用饭去。即便她现在已经是这金陵申府的当家主母,但与府中所有的人相处了这些年了,她实在拿不出所谓当家主母的派头来,也从来不想拿出来。
就像以前一样地生活,对她来说,便很满意了。
是以,她每日的用饭,还是同大家伙儿一样,一起坐在厨房里吃着同样的饭食。
“公子爷啊。”扮个鬼脸,冬令突然来了一句。
“小丫头,你是不是又开始皮痒了?别跑,看我怎样治你!”不知为了什么,她的脸竟然微微烫了起来,“给我站住!”
“你抓不着,你抓不着哟,奉恩姐。”
清亮亮的笑声,在初冬的冷风里,飘荡出好远好远。
轻轻推开雕花的桃木门,他轻巧地走进屋来,定住身形,就着门外透进的夜灯光亮,他缓缓地巡视过夜色笼罩下的所有。左侧的书架上依然摆满了书册,右侧临窗的坐榻上也依然是他习惯了的炕桌与舒服柔软的靠垫,他视线的正前方,还是那张花梨木的八仙桌,只是桌上原先摆放着的玉雕与瓷器被撤掉了,改而放置其上的,是瓷盏茶具。
总体说来,他这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踏入过的卧房,还是他记忆中的老样子,并没有因为加入了一位女主人,而改变了模样。
耸耸肩,他回身关上房门,准备进内室再探探去,回身之间,视力极好的双眼却瞥到了临窗坐榻上的一边放着一团隆起。
他好奇地走近,伸手模模这一团东西,触手柔软又微带一点粗糙,似乎是一件长衫子。他更是好奇地随手将其拎起来,就着窗外的微光,这一次终于看清这是一件尚在缝制中的长袍棉衣!
他很有趣地将棉衣往自己身前比了比,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度很合适呢。只是手感不太好,入手的粗糙让他明白这棉衣的面料不过是普通的粗棉布而已。
真是的,奉恩愿意亲手缝一件御寒的棉袍送他,他是很满意啦,只是她若再用心将这袍子的面料改一改,他会更满意哩。
心里如是想着,他的唇却不由弯弯地扯起来,更是轻手轻脚地转向内室的方向,但临进去之前,却又脚步一转,从一旁的小门跨了进去。
他的身上尚有刚才与姬妾欢好时的味道,还是洗一洗好了,不然等一下如果被刚娶到手的娇妻嫌弃可就是他自己招来的错了。唇角的笑容漾得愈来愈大,就着盆中的冷水,他耐心而仔细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随手捉起一块巾子将身上的水珠抹了抹,匆匆套上一件里衣,便掀开小室内侧的软帘走进了未燃烛火的内室。
卧室内一片的暗色,窗前的帘子垂下,掩住了屋外的冷风。漆黑的空间里,他毫无一丝的犹豫,直接步到卧榻前,深吸一口气,他轻轻撩起了床前的帏帐,手,竟然有一点点的抖。
双眼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即使漆黑的夜色里没有一点的光亮,他依然清楚地看到了静静沉睡在他睡床上的,这个这一个多月来总闯进他梦乡、无礼蛮横地霸占他所有闲暇时光的女子。
有时候人心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没有真的拥有这个女子时,就算心里早就认定了她将是自己的妻子,对她却竟然从来没有一点男人的那种,即便她曾离开他远赴京师两个月之久,他也从没对她牵肠挂肚过,最多是偶尔想起船坞事物时连带地在头脑里闪过她的身影,除此之外,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5章(2)
可就在那短短的几天过去后,当他成为了她的夫,将她名正言顺地拥进怀中、只那么一刻的春宵之后,她的笑,她的恼,她说话时的样子,她生气时的模样,竟再也无法从他的脑中驱除掉,即便新婚之夜过去后他便起身赶赴扬州,每夜的梦中,搅得他总因为的宣泄不得而疼痛醒来,却只有一个她。
他实在是搞不懂他这是怎么了。他是赫赫有名的申天南啊,就算这二十几年来没有遍览过世间的群芳绝色,他所拥有的美姬艳妾也有七名之多啊。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不是什么粉浪花丛中的高手,却也更不是什么也没见识过的毛头小子呀!
可是,不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甚至在这一个多月偶尔回府来时,他特意地将这沉睡在他床上的女子恶意地抛掷脑后,而照旧去静风堂同他那几名姬妾厮混,但说出来实在是丢光身为男人的面子,就算是今晚,他已温香暖玉地放纵尽兴了许久,现在他最想要抱在怀里的,却还是她——余奉恩。
真的是上天见不得他春风得意,所以特意找来个女人打击他吗?
无聊地翻翻白眼,他暗笑自己伤这脑筋做什么,反正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反正他这夜半三更的来也来了,那么等一下无论他要做什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嘛。心理建设完毕,他不自觉地深深吸口气,抬脚举步上床。
“奉恩,奉恩?”拍一拍奉恩软软的脸,申天南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醒一醒,醒一醒。”他终于回来了哎,她这做人妻子的却是怎么回事嘛!他回来时没出府门去迎接他就算了,可现在他主动来找她了,她若再这么不自觉地自睡自觉,可真的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哦。
想着,想着,心里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抱怨。
“奉恩,醒醒,我知你其实早就醒来了,那就不要装睡了啊。”他进屋时虽是轻手轻脚,但清洗身子时再如何的放轻了动作,哗啦啦的水声若没惊醒一向习惯浅眠的她才怪呢,“你的身子这么僵硬,气息又这么不自然,若你还真的睡着,我就不姓申啦。”搂紧怀里微微发僵的温热身子,他扯扯她的耳朵,忍不住低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