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他有些受伤地仰首望着她,依然陷于情火熬煎中的双眸满含祈求之色。
“你……你要我一生一世,还是只想拥有我短时的一瞬快乐,矢初?”她转过头,不忍与这样子的矢初两两相望。她,如何不想与他双宿双飞,共享鱼水之欢!可是,可是,可是——
“开春开春!”
奔腾怒吼的情潮如同被猛浇了一盆最最冰冷的凉水,霍矢初呆呆地望着身上的女子,不言不语了好久好久,才哑哑地叹出一口气来,抚在细腻肌肤上的十指慢慢地退出来,轻轻地将被自己扯开了的衣襟重新为她束好,再拿起滚落一旁的轻裘大氅包覆住两人,手掌微施力,将女子的螓首服帖在自己激烈的心口上,充斥情火的双眸悄悄垂落,遮掩住一身的萧索。
“我只想和开春一生一世啊。”
可是……这样的日子,这样明明两情相悦到极致、渴望的心都痛到无法言语却依然不能缠绵共倚的日子,他还要忍受多久?
“开春开春,妳真的是——”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宾烫的心,不由得微微冷了起来。
第四章
“开春?”
她不以为意地轻应一声,而后才发觉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甚是陌生,便放下手中的书册,微笑着抬起头来望向来人方向。
黑若绸缎的及腰长发,用好看的彩色丝绢扎成长长的辫子。鹅卵形的脸蛋上,大大的眼睛亮若星子,小而翘的鼻梁可爱至极,粉女敕女敕的樱唇和甜甜的笑容址那么的令人喜爱。
体态略显圆润,着一身喜庆的鹅黄锦裙--很是令人眼前不由一亮的娇俏少女,正笑嘻嘻地站在芙蕖楼的暖阁上,站在她的眼前三尺处。
“妳就是霍矢初口口声声的那位开春姑娘是不是?”清脆悦耳的嗓音,伴着泠泠的轻快笑声,如春风一般传入她的耳中。少女双手后背一蹦一跳地凑近她,大大的眼睛围着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似乎对她很是好奇,“我是水玲珑,是霍矢初的妹子哦。”
“我曾听少爷提起过水小姐的。”如恍然大悟似的“呀”了一声,开春忙站起身来,屈膝施礼,“不知表小姐回来府中了,开春失礼了,还望小姐勿怪!”
霍老太爷有两子三女,水玲珑便是嫁到金陵去的霍矢初二姑姑家的最小女儿。但听霍矢初讲她自幼体弱多病,身骨虚弱,自出生便以珍贵药材佐喂,几乎是从不出门,这母亲的娘家更是从不曾来过。是以开春只曾听说过她的事,入霍府这十五六年来却从不曾见到过她。
“这是我要求霍矢初为我保密的呀,目的就是想吓开春一跳的嘛!”水玲珑笑瞇瞇地往开春身旁的暖榻上一坐,伸手拉住开春的手,“妳也坐啊,不用拘束的。”
“小姐是……同少爷一起从金陵回来的?”开春微一躬身,而后顺从地坐下来,望着娇俏可爱的少女,她忍不住地喜欢。
“才不是呢。”水玲珑嘟唇扮个鬼脸,“我呀,的确在金陵撞到他了,可他很讨厌哎,我一眼就认出他是我的亲戚之一来啦,于是高高兴兴地喊他,可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急匆匆地跑掉了!我是他的妹子哎,他这样对我岂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哼,于是我一时气不过,就索性跑到扬州找霍矢初的麻烦来啦。”
“小姐的性子真的很像少爷呢。”开春闻言,不由莞尔一笑。想到就做,绝对的是霍家人的脾气。
“幸亏妳没说我长得像他!”吐吐粉舌,水玲珑继续道:“本来我来了扬州就想到主府来看望开春的耶,可临来时我妈妈告诫过我啦,要我一定先去霍家别院拜见舅舅舅母大人,就算想留在扬州过年,也必须先征得两位长辈的同意。所以我没法子啊,只好先去了别院陪两位老人家住了几日,等霍矢初去接舅舅他们回府来了,我才跟过来的。开春,妳不会介意我留下来过年吧?”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沉静的女子。
“小姐说哪里话来?”开春笑着摇摇头,“这里原本便是小姐的家啊,小姐是主子,乐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开春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书房丫头,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小姐,您太看得起开春啦。”
“才不是呢!”水玲珑认真地竖起一根青葱玉指晃一晃,“我虽然从未来过扬州霍家主府,也从没见到开春过,可我在家中常常听妈妈提起开春哦。妈妈说开春是未来的霍家少夫人呢,要我来了一定要好好地同妳相处,不可以惹开春生气,不然我以后就没机会再来这里啦。”
“二姑女乃女乃与小姐真是折杀开春了!开春身为人家奴婢的,哪里有胆子敢同小姐过不去?”开春文雅地摇头笑了笑,站起身来从火炉上拿起烧滚的开水在茶杯里冲沏新茶,而后恭敬地端给水家的玲珑小姐,“小姐是少爷的妹子呢,哪里用得到什么礼数的?啊,对了,小姐身子还好吗?这一路上又是风又是雪的,小姐舟车劳顿一定是很累了,要不要早些歇息?”
“妳不说也不觉得什么,妳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儿疲乏了呢。”水玲珑没接茶水,只捂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身子随意地往暖榻上一歪,头刚枕上软枕,便瞇了眼儿,“开春,我曾听妈妈说过,这里是芙蕖楼是不是?妈妈便是在这里一直住到出嫁的呢,那我可不可以住这里呀?”
“小姐喜欢当然可以住啊。”开春不以为意地放下茶杯;转手拿起一旁自己平日盖着的狐皮大氅来仔细地给少女盖好,“我去给小姐将卧房收拾一下,您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我给小姐收拾稳妥了,开春再来唤您。”
“好啊,那就麻烦妳啦,开春。”水玲珑缩在暖和的大氅里,瞇着眼含糊地朝开春笑了笑,“对了,开春,我容易心悸,稍有一点儿动静便睡不踏实,妳将这楼里的丫鬟仆妇全撤了吧,我自己带来了几名伶俐的丫头呢,妳去唤她们上来伺候我就行了。我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就请妳多担待啦,开春。”说完了,便眼一合,睡了去。
开春闻言先怔了一下,但望着少女可爱的睡颜,终究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挪动脚步退了出去。
这芙蕖楼原本便是霍家女儿的闺房所在,四周围有大片的翠竹林子,甚是幽静雅致。因她喜欢楼外的那一片竹林,常常坐在竹下读书留连,几年前霍矢初便强硬地将楼改为“开春阁”,死皮赖脸地拉着她一同住了进来,这楼俨然便成了两个人的小天地。她从不习惯被人伺候,霍矢初除了她更是不喜欢时刻有奴仆家人围在他的四周,是以这小楼一直是她亲自打扫收拾的,不过她总忙于船运事务顾不得其他,这小楼偶尔也会有奴仆上来打扫打扫的,却并没用着专属的奴仆照看着。
如今正牌的主人家回来啦,她看来还是搬回去比较好。
微微叹一声,心中,不知为什么竟然莫名地一空。
“委屈妳了,开春。”
她诧异地抬起眸,望向懒洋洋斜倚在床榻上的粗犷大男人,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在转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水小姐原本便是芙蕖楼的主人啊,我住那里才是所谓的『鸠占鹊巢』吧,如今不过是搬回住了十来年的院子来,我其实很开心呢。”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离开书桌慢慢走近他,“委屈的应该是你呢,我的霍少爷。”她为给水玲珑腾出芙橥楼,便搬回了听涛阁旁边的书房跨院,连带的这位霍大少爷也挤进了这小小的简陋房子,“你住回听涛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