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边,咱们去那边!”
身著一袭改小的淡蓝色长袍,不长的黑发高束头顶,微微留了一点刘海,一张女圭女圭脸兴奋地晃来荡去,因为长时间的窜来窜去而红扑扑地,很是可爱。
“你慢一点。”刘青雷有些担心地唤了声,大跨两步追上那个瘦小的家伙,索性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以免拥挤的观灯人海将两人冲散了。
“你才要快一点呢!”右手并不是不想挣开他的紧握,但终归人小力微,敌不过他强壮有力的手掌,只得随他去了,“好热闹啊,我从来没逛过这么盛大、范围广的元宵灯会哩!”丹凤眼咕碌碌地转来转去,十分新奇。
“胡说了,哪里的元宵灯会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那里啊。”她好可惜地叹口气,“虽然灯的种类啊,设计啊远比这里先进有趣得多,但要论灯会的面积、观灯的人潮、热闹的程度,却是一点也比不上这里的!”唉唉,想想以前,想逛逛灯会还得掏钱买票哩,地点不是公园就是游乐场,哪里像这里举国上下、全民参与?
啊,如果每年都能如此尽情地逛灯会,她倒是不介意一辈子留在这落后的时代了。想一想,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她想什么呢,就算她想走,也走不成呀。
“妹子。”刘青雷瞪著她的开心笑容,不由得愣了愣,感到喉咙发干,嗓子有一点哑哑的。
这样轻松无忧的笑容,他是第一次见到啊。
“大哥,你发什么呆,快走快走!我要去看那个会动眼睛的兔子灯!”一心只陷在花灯上,阿弟根本没注意他的神情,只拽著他往前挤,“快一点嘛!”
“什么兔子灯?”刘青雷回过神来,随意瞥了远处一眼,不由地笑了起来,“那灯名为‘月兔宫灯’。”
“管它什么名字,我要去看一看!”奋力往前挤。
“小心!小心不要被挤倒了。”他慌忙前移,将高壮的身躯凑到她身前,为她在万头攒动的人流中鸣锣开道,左掌则用力地握住她的右手,“你跟在我身后,不要松手。”他小心叮嘱。
她只朝他皱皱鼻子,难得没开口地贴在他身后同他齐步走。
嘻,她即便想松手,也松不开呀。唔,不愧是武将出身,开道的功夫实属一流!呜,他握得她太紧了啦,好痛好痛!
正胡思乱想间,前边的“开道工”已停止步子,用力拉她转出他的背后,一盏雪白雪白的绶扎彩灯已显在她的面前。
灯果然是兔子造型,由丝线悬在空中,胖乎乎的十分惹人喜欢,最特别的是那两只会转的红眼珠,风一吹便咕碌碌转个不停。
“我要,我要!大哥,买下来,买下来啦!”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
“你不注意看。”刘青雷握著她的手轻巧一举,指向丝线上的长形硬纸,“这灯不卖的,是要用谜底来换它的。”
“啊,猜谜?!”她兴奋大叫,惹得许多人都含笑望她,“我最喜欢猜谜了!来猜!”甚至挽一挽略长的袖子,甚有大干一场,不得兔子不罢休的气势。
“两位公子爷,您二位要猜哪一盏灯上的字谜?”一旁的灯主马上走过来,笑容和蔼地出声询问,眼睛中满是赞叹:好威武的爷,好机灵的小鲍子!
“这一盏。”刘青雷点头一指近在眼前的月兔灯,握一握阿弟的手,“掏钱吧,兄弟。”
“掏钱?!”正歪头观灯呢,顺便瞄一眼高悬头顶的硬纸,想看清上面出的是什么谜语,却又被唤回了心神,有一点呆呆的,“猜谜还要花钱呀?”
“这灯是人家辛苦做成的,难道你想白拿?”刘青雷忍不住一笑,“兄弟,你家乡的灯会难道没有这个?”
自两人相识以来,他从未问过这小妹子故居何地、又是为何流落到了金陵茶肆,甚至为何是被人从河中救上来的。一方面,他原先不在意,另一方面,他隐约感觉这背后定有一段难言的、甚至是伤心的往事,他便不敢问了,免得惹她心伤。
但方才听她很自然地聊起了她家乡的元宵灯会,才又起了探询的念头。
“我家乡?”阿弟一愣,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一笑,“各地风俗各异嘛,有什么好说的?”马上爽快地转向灯主,“多少钱猜一次?”
“小鲍子,只需要十文钱,您便可猜遍我这所有的花灯,只要猜对,这灯随您拿取!”灯主笑眯眯地招揽生意,“我这灯可是盏盏不同的,绝对值这个价钱!”
“好啦好啦。”哇,原来古代人也蛮有商业头脑的嘛。阿弟偷偷地吐一吐舌头,伸左手去解悬在刘家大哥腰间的荷包带子。
“你也带荷包了啊。”刘青雷放开她右手,任她正大光明地行“偷窃”之举,只扬眉一笑。
“大哥,我的荷包现在不能动!”那是她‘卖身’十年的血汗钱外加今年老头老婆婆们给的压岁钱,意义太重大,哪里能乱花?
“你啊。”刘青雷纵容地一笑,任她将自己的荷包收了过去,从里头数铜板给灯主。
“好了好了,咱们来猜谜!”将衣袖往上折一折,兴高采烈的人豪气冲天地瞪向灯谜。
病来无医。什么意思?
“小鲍子,这是打一个单字。”灯主忙笑著说明一番,“很容易猜的,您想一想。”
一手环胸,一手支颌,小鲍子很深沉地眯著眼、一语不发。而后转头,望向一旁的靠山,“大哥,你猜出来了没?”很小声地问。
刘青雷笑著摇头。他其实甚少逛灯会猜灯谜,整日不是骑马挥剑便是苦攻兵书,哪里会猜这灯谜?但瞥了眼旁边仿若无事的灯主,马上明白这些稀奇古怪的灯谜八成是随口杜撰、剩下的两成则是挖空心思寻来的冷僻字谜。
否则,区区十文钱却可以拿走所有花灯,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但看他这小妹子兴致勃勃,他也不便说破,只轻哼著瞅了灯主一眼。
灯主也曾见过无数来客,但见这个男人双目含威,心中登时一跳,虽夜深风冷,额上却几乎冒出汗来,忙上前两步朝正埋头苦思的小鲍子讨好一笑,“小鲍子,猜出来了吗?”
“难耶!”小鲍子无意识地咕哝一声。
“呀!小鲍子一看便知是绝顶聪明人!”灯主伸出大拇指一摆,一脸的惊诧,“我这盏灯有几百人猜过了,却无一人能猜出这‘病来无医’的谜底就是一个‘难’字!小鲍子,见识不凡,见识不凡啊!”
“呃?”阿弟倒愣住了。她瞎猫蒙上死耗子了?!
“来来来,这盏月兔宫灯是您的啦!拿好拿好!”灯主手脚飞快地将丝线解下,拿来一柄灯提子拴好,笑著将月兔灯递了过去。
伸手呆呆接过宫灯,阿弟依然愣愣的。
“小鲍子还要继续猜吗?”
她摇了摇头,有些吃不消灯主热情如火的服务态度,“我只喜欢这盏灯。”虽然来得非常莫名其妙,但目标达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哥,谜底怎会是一个‘难’字?”边继续往前挤,她一边说出疑惑。
“我也不懂猜谜,哪里想得出?”刘青雷并不戳破真正的“谜底”,只小心将她的身子完全纳在怀间,护著她前移,“你不是猜出来了吗?”他不由一笑。
“大哥取笑人家!”阿弟哼一声,将月兔灯小心护住,免得被汹涌的人潮挤破了。
“我逗你玩你还生气?”他叹了声。自从遇上这小妹子,他便与“叹息”似乎解下了不解之缘,“我们还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