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凭空飞来一语,“我自认我还不算太‘烂’,至于‘肥’,倒是真有一点。”
雷诺猛地回头,依旧大敞的门边,儒雅的年轻男子轻松斜倚着门框,见他回头,颔首为礼。
“他是谁!”他转回头,厉声喝问依然被他禁锢怀间的女子。
“我好不容易钓上的‘肥鱼’金主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素手拨开他的手,轻轻地站起,快步走到陌生男子身边,身躯亲热地偎上男子,“你不要多心,他只是我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聊过几句天的人,我和他现在没有一点关系!”娇柔的细语,是雷诺从未闻过的。
“你最好和他没一点的关系!”陌生的男子脸色微微一沉,双手将她拦腰抱住,“我既然花了钱,我就要你好好地服侍我!如果让我发现你三心两意,我决不会放过你!”斜眸,淡淡一睇雷诺,“我不管你和她以前是什幺关系,但她现在是我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她!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比方筝好的女人多得是。”抱着方筝往旁边一闪,送客之意不言自明。
雷诺双手攥成拳,冷冷地望了方筝半晌,然后大步飙过两人,风一般地下楼而去。
他错了,自甘堕落的人,从来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他爱!
他根本不该来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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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室内,只余渐渐急促的喘气声。
“不要激动!方筝,静下来,静下心来!”疾步将脸色苍白的人放到床上,陌生的年轻男子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柜子中抓起药瓶,飞快地拧开瓶盖倒出几颗药丸来,塞到方筝口中。
“你何苦生气?你根本不值得为这种势利的商人生气!”男子坐在床沿,不赞同地摇头,“生气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别忘了,你的命是用什幺换回来的。”
“林医生,谢谢你。”方筝虚弱地一笑,“今天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欣欣整天念叨你呢!”林风递水给她,“这里他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没事,他不会再来了。”他这一次来找她,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那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肯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找她“这样”的女人,她是不是该虚荣一把?“欣欣姐还好吧?真快,你马上就要做爸爸了!再次恭喜你哟,林医生。”她不想再谈有关“他”的话题。
雷诺?新生的她早已与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求求你不要再说‘恭喜’了,我来一回你说一遍,害得我以为我当了无数回爸爸!”林风微微一笑,“你来一点实际行动好不好?如果只动动嘴皮子,我和欣欣可不会送鸡蛋给你吃。”
“啊,好狠的夫妻!”她假意哀号一声,“好吧,好吧,等我这个月的薪水发下来,我送一份大礼行了吧!”她的职业是兼职会计,平日里接一些小店小鲍司的账务,收入虽不多,却也足够她度日了。
她说过,她胸无大志,她只想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活到生命自然终了。
“别瞎想,你会长命百岁的。”林风沉声,“你忘了,你的手术五年前就成功了?”
“我当然会长命百岁!”她傲气地仰头一哼,“你没听说过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造千年!我又不是好人,自然会万寿无疆!”
“可我也听说,千年什幺万年什幺来着?”
“啊,我要去向欣欣姐告御状!”方筝一下子坐起来,“一向文雅的林医生原来也会骂人!”
“喂,我已经消音处理了耶!”林风叹笑一声,沉默了一刻,还是问道:“你真的不想搬到我家去?不然我再帮你另租一间房子?”那个男人不像是会轻易罢手的人物。况且,他今日受了这样的羞辱,不扳回一城怎肯甘心?而他的眼中不寻常的火焰,让他--担心。
“对我放心一点好不好?”方筝用手捂住双眼,“就算他再来又能怎样?我出卖过我的身体一次,却绝对不会出卖第二次!”她现在的命便是那九十万换来的,她一定会好好善待现在的自己,因为,得之不易,“他最瞧不起的女人,现在绝对是我方筝,所以,他也绝对不会再来受‘污染’第二次。”
“你一定要谨记,你绝对不可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林风认真地叮咛,“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啦!”方筝咕哝一句,“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爱上那个自大狂呀?”
“我只怕你会伤害了你自己。”依她的情况,最好不要和感情有任何的牵扯。
“放心,我当然晓得。”方筝放下手,朝林风眨眨眼,“我至少和他‘生活’过三个月,所以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大傲慢、自命不凡,他野心太大、最重权势,他城府过深、自私自利,他注重收益、从不吃亏,他不懂情感、太过花心,他--咳,咳……”一时讲得太急,不小心被口水呛住,“咳--我怎会爱上这样的人?他可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果爱,五年前早就爱上了,又怎会是在五年后的今天,在饱受他冷嘲热讽之后再动心地爱上他?她又不是受虐狂!
“守好你的心。你,只有惟一的一颗心,经不起任何一点的闪失。”林风语重心长。
“我会的。毕竟,我的小命全靠它了是不是?”她轻轻一笑,并不怨恨上天的不公。
虽然上天对她的确不公。
从她刚一出生起,她便有先天性心脏缺陷。她的生命,随时可能因为心脏的停止跳动而悄悄地流逝,她的每一次入睡与每一次梦醒,都有可能是从地狱到天堂的一次生命的轮回。
人生无常,有谁体会得比她还深,体会得比她还真实?
二十七年,她早已学会善待自己。她早已会珍惜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有消息吗?”林风问得小心翼翼。
“有啊。他说我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她则兴奋地告诉我她又寻到了她的第N春。”方筝淡淡地弹着手指甲,回答得很是无所谓。尽避那个“他”曾经是她的父亲,尽避那个“她”也曾是她的母亲,尽避那个“消息”早已不知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
上天真的对她不公,对她苛待到了最顶点!
生来便注定是一个有缺陷的孩子,等不及她长大成人,她又注定成为一个拖油瓶,一个离婚家庭中劳燕分飞的夫妻谁也不屑搭理的、讨人厌的、多余的--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何必孕育她,何必生下她,又何必勉强尽案母职责将她养到十六岁?
哼,她从来没有因为幸运地活到了今天而感激过上天的“厚爱”,更没有因为辛苦拉扯了她十六年而对父母的恩情痛哭流涕过!她的命,是她自己拼尽一切搏来的,她如今的安稳日子也是她流着泪出卖尊严、出卖灵魂、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既然“慈悲”的上天不曾善待过她,既然生养她的父母不曾珍爱过她,她又何必对着上天跪拜、何必向父母感恩戴德?
她宁可做一个真小人,也不屑成为一名伪君子。
她的命得来不易。
这苍茫天地间,她只爱她自己。
其它,她从来不稀罕。
爱情?亲情她尚且不要,别论什幺充满变故、充满不确定、充满可笑的“爱情”。
“林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的心只有一颗,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心向来只属于她一人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