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一抓乱糟糟的短发,奇怪地望着他。
“看我干吗?”他学她语气。
“你是谁?”不是那个不理人的欧阳“男”吧?
“欧阳川。”他平淡地道出自己的大名,稳重老成的气质没有一点儿十五岁少年的影子。
“哦,既然你是欧阳川——那你为什么要来教我投篮?!”怀疑地瞄一眼他双手拿球的姿势,她暗中揣测他是不是在误导她。
“你看,球要这样举起,双脚要这样。投球时要将球高高地举过头顶,用手腕和双膝的力量。看清楚了,就这样轻轻地投出去!”他径自往下说。
“咻”的一声响,篮球再次入筐。
“明白了?”他再上前将篮球捡回来,塞还给有些呆呆的她,转身往楼梯间走了。
“喂!”她快步跑上前拦住他。
“又怎么了?”
“你令晚到底干什么来了?”他有点不同以往呢。
“干什么来了?”他皱着眉、望了她一眼,指了指腕上的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麻烦你不要再用力砸球,以免扰人清梦。”一整晚,有一颗球在屋顶砸来砸去,让人怎么安心休息?
“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耶!”她抱歉地缩缩肩,吐吐舌,“所以大家派你做代表,来找我谈判?”啊,如果真的打扰到了别人的休息,那真的是她的错了。毕竟,对于这整座住宅大厦来说,她是惟一的外来者。
“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大家。”他轻轻耸肩,手指一比自己,“我是惟一的受害者。”因为大厦最高的十六层,欧阳姑娘脚踩的地方,正是他的屋顶。
“你住十六层?!”
“对,十六层也只有我一人住。”他爸妈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少来这里住。说穿了,爸妈买下这间住宅,只是为了他方便就读省三中而已。这里距离省三中,步行只需十分钟,来往十分方便。
“意思是我只打扰到你了?”心思往邪恶的阴暗面不由地迈了一小步。嘻嘻——
“君子者,小人乎?”
淡淡一句古文,将她压得翻起白眼。呜,他会读心术呀?“明白,收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啦!”好吧,好吧,她欧阳于兰不是小人,而是谦谦君子。
“那就好。”再淡淡地一点头,他慢悠悠地返家去。
真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搂着篮球、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又明白过来。
啊——不对!他们明明是势不两立的对头耶!怎么突然间几乎要握手言和了?!难道是他明白自身的实力,不敢与她欧阳于兰为敌了?所以特意来向她求和?呵呵,早说嘛!她欧阳于兰的胸怀是很宽广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好吧,既然他主动上门求和,她且放他一马!想也不想地立即顺楼梯追下去,站在十六层惟一的房门入口处咚咚地一阵猛敲。
“你干吗?”显然是正要安歇,却又被不识相的人打扰了。
“握一握手吧!”她豪爽地伸出右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却皱起了眉,手依然握在门把上。
“喂!我是看在你主动求和的面子上,才不得不下楼来的呢!”她加重了“不得不”的语气,显示出自己是多么的身不由己。
“求和?”谁在向谁求和?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晓得?
“你上顶楼教我怎样将球丢进篮筐——不是在向我求和吗?”哎呀,面子值多少钱?想同她握手言和就明说嘛!做什么暗示嘛!
哇喔,脸红了耶!呵呵,果真被她猜中了!
“好啦!谁叫我是你姐姐呢?好吧,看在咱们同姓欧阳、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姐姐今日同意与你握手言和!”伸手抓过他紧握门把的右手来,握一握、摇一摇,算是完成了“握手言和”的仪式。
好像触到燃烧的熊熊火焰似的,他猛地缩回了被强行握住的右手。
“咦,咦,你是男孩子耶!怎么比我还脸皮薄呀?”犹如发现了埋藏在地下数千年的宝藏,她的手指着脸通红的“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哈哈大笑,“脸红了!脸更红了!呵呵,不用害羞,姐姐我不会笑你的!”她伸手大大方方地拍拍他的肩,不过因为要踮起脚来,所以难度有点儿大。
“啪!”他条件反射似的拍开她的毛手,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啦?”好像生气了耶!
“第一,我上顶楼不是为了教你如何投篮,而是看不惯你乱丢篮球的姿势,因为实在惨不忍睹。”他直接戮破她的一厢情愿,“第二,我没有向你求什么见鬼的和。我上楼顶,是为了警告你不要影响了别人的休息。”他说得够明白了吧?
“什么?”她一厢情愿了吗?
“第三,我不是你‘弟弟’,请不要乱认亲戚。我确信我没有相同血缘的兄弟姐妹,我爸我妈都是三代单传,没有任何牵扯得到的亲属。”他绝对不承认她是他“姐姐”!
“呃?”难道她猜错今晚的事了?
“第四,我虽然和你是一个姓氏,但五百年前却未必是一家人。根据我家祖谱记载,我家先辈上溯三十代子孙均居于南方,且并未有分支北上至你家乡定居。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话。”
有条、有理、有据。平平淡淡又毫不委婉的一番长篇大论,绕得她头晕脑涨,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可以让我休息了吗?”他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想闭门谢客。
“好啊,那我不打扰了。”呜,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好心在作怪。看吧,人家根本不领情!
“那么,晚安。”他转过身,再客气有礼地一点头,想要关门。
“等,再等一下!”一脚卡着门缝,她阻住他关门的举动。
“还有什么事吗?”正值深夜,为什么她不放他去睡觉?!
“你的意思是咱们——”她指一指门内的他,再比一比门外的自己,“仍然是对头?”
对头?他愣了一下,耸耸肩,不置可否。因为他比较喜欢另外两个字——冤家。
“哼哼!”她是很有格调的欧阳于兰,才不屑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
他依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好,两个月。”她昂首。就算个头矮他一截,但气势绝不比他少上一分一毫,“两个月后,咱们球场上见。”她要先在篮球场上打他个落花流水,而后在考场上再杀他个人仰马翻!
轻轻拍一拍刚才与他相握的右手,似在拍掉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她转身、举步,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地上楼去也!
唔,看来被他气疯了。点点头,他关上房门,懒懒地踱回卧室,投身舒适的大床。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重物撞击着屋顶,偏偏要打定主意来扰他不得安眠。君子者,小人乎?
看来,今晚的欧阳于兰姑娘,打定主意要做一名小人了。无所谓地耸耸肩,欧阳川关上床头的灯。
啊,忘了告诉她,他在原先的学校号称“睡仙”。任你天崩地裂,电闪雷鸣,只要他想睡,谁也打搅不了他。
但,奇异地,今晚他竟然失眠了。
头顶的拍球声还在继续,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第一次,他发觉,在夜深人静的午夜,保持清醒也并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如果他明天告诉她,她今晚的举动让他有了挑灯夜读的兴趣,她会有什么反应?
呜,我的心血白费了。她会不会再来演出这么一段悲剧?他,竟然有了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她的呜呜假哭,期待她的拍桌而起,期待她的永不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