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同样的报纸,同样的版面,换上了不一样的字。
潮:
回家!
我想你——
敖
眨眨被水雾遮掩的眸子,楚雁潮轻轻地笑了。
“他……现在怎样?”
“一样。”
斑天仰注视着报上那醒目的铅字,“按时上班,准时下班。”
不想、更不忍心告诉她,武司敖像是个木偶,一个会动、会说、会笑、会工作的木偶,旺盛的生命力不再,只剩一个形体。
“哦。”她淡淡应一声,任由心中的酸涩渗进四肢百骸。
好想他!
思念,真的总在离别后吗?
“阿潮,”高天仰望她一眼,“你……”淡然的表情让他担忧。
“我没事的。”用力瞠大双眼,不让眼中的雾气凝成滴洒落下来,“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无语地拍拍她愈见单薄的肩,心中一涩,“多吃一点,不然你会没体力与老天斗。”
“谢谢你。”楚雁潮忽地扬眉一笑,“天仰,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
“多帮他一点,多替他担当一点,多替我关心他一点。”她不在他身边,他可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他衣服脏了,谁洗?他的饭,谁做……
“我会的。”看看墙上的挂钟,高天仰站起身,“晚上我还要加班,你要多休息,别想太多。”
真的接手了被空置许久的工作,才知有多么的繁重。真不知当初武司敖是怎样坚持下来的,那无穷的生命力,世间有哪几个男子能拥有?
而今,他却成了一个犹如没有生命的木偶……
唉——无声地一叹,他快步走出了病室。
她躺在床上轻轻翻身,无声地抽泣。
她想他,她想阿敖,她好想他!
原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原以为自己能理智地安排好一切,原以为自己能洒月兑地离开阿敖,原以为自己能独自挺过这一切。
可,她没有料到,想念,已悄悄地将她的伪装击破;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阿敖,我想回家,我想回到你身边……
我不要再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要你抱我,亲我,爱我……阿敖……
她毫无知觉地翻身下床,鞋也不穿,迳自走向房门,打开,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沿着长廊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阿敖身边……
“楚小姐!”护士惊讶的呼喊唤不回她的心神,她依旧向前迈步。
她要回家……
“楚小姐,快跟我回病房吧!不要感冒了,来,我扶你回去吧!”柔声的劝慰,依然止不住她往外的步子。
她要回阿敖身边……
“楚小姐,现在太晚了,有事明天再去做,好不好?我们回去吧!”
她要回去,她要回阿敖身边……
“楚小姐……”
一切一切,她全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想回家,只想回阿敖的身边,阿敖,我想你——
眼前忽地暗下来,遥远的那头,柔柔的阳光底下,是阿敖的笑脸,他在等着她过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阿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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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同样的报纸,同样的版面,同样的位置,再换字句。
潮:
我爱你!
我想你!
回家!
敖
她将脸埋进枕间,放任酸涩的泪狂流。
她也爱他啊,一生一世地爱他,生死相随地爱他!
想他呀,时时刻刻想他,每分每秒都想他,她要怎样才能回到他身边?
她不要死……
第一次,她痛恨老天的无情!
悄悄地陪着流泪的她坐在一起,长安咬唇。该怎样,阿潮才会不再伤心?
找他来吧!
她将纸递给楚雁潮。
找他来?
楚雁潮怔仲一刻,好想回到阿敖身边,好想找阿敖来。
“好——不!不能让阿敖来!”下一刻楚雁潮摇头,“我不能!我不能!”她怎能让阿敖见到此时的她?她怎能让阿敖知晓她的未知明天?她怎能?
“长安,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来。”她凄然地一笑,“我不敢啊!你知道吗?他曾说过:‘甘苦与共,生死相随,我生,他生;我死,他死。’我怎能让他陪我一起去、去死。”
你不会死!
长安用力地摇头。
“我不会死?”她一笑,诉不尽的留恋,“我或许不会死,可万一呢?我不敢冒这个险呀!这世界若没有了他,我活着有什么用?我一定会陪他一起走。可这世界若没有了我,他却还有生命的意义。他背负着星亚、背负着爷爷的希冀,不能让他陪我离开啊!我不能,我也不允许!”
将脸用力埋进湿透的枕中,楚雁潮轻轻地笑起来,“我想阿敖,我想回家!可我……”
长安轻轻地握住那冰凉而颤抖的瘦掌,陪她无语垂泪。
她,好想阿敖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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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武司敖。”
斑大的男子,静静站在秘书室,沉静内敛的双眸,直盯住王雅莉。
“请、请问您哪位?有预约吗?”多像!这男子的沉稳气势多似她们的总裁!
“唐沂泱。没有预约。”男子淡淡回话,强硬的气势充斥一室。
“请您稍等一下!”猛地忆起,这气势逼人的男子是何方人士,王雅莉不敢怠慢地将他直接请至总裁室,连通报都省了。
门在身后关合,一样出色的男子,面对面地站着。
“唐沂泱?”武司敖挑挑眉。在商场上见过几面,只是从没交谈过。
“是。”唐沂泱淡淡点头,犀利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对面的俊美男子,将他的削瘦看入眼里。
“大驾光临,有何指教?”伸手邀他入座。“为何不去见她?”不理武司敖的招呼,唐沂泱直接说明来意。
武司敖顿时挺直脊背,“你——”
“楚雁潮。”不高不低,三字而已。
武司敖狠狠地咬牙,一双铁掌握得喀喀作响。
他怎会不想去看她?
他如何不想陪在她身边?
“你若真想救她,就不该如此逼她。”唐沂泱点出事实,“她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再这样放任她自己努力求生,你以为一个女人的承受力有多少?你知道一个女人的极限在哪里?”
他何尝不是心悬在半空?他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啊!
“阿潮——”武司敖沙哑,“她、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的!她……”说不出来了。
“狗屁!”唐沂泱轻轻一吐,神态愈见紧绷,“你才吃了多少的盐?你才遇过多少的惊涛骇浪?你理解过多少个人的内心?你又爱过几个女人?”
连他虚活了三十几年,不是一样因为狂妄、因为自大、因为——自认了解女人。自认女人可以坚强,所以才失去长安的!
“真要等到那一天,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武司敖重重喘气,从口袋掏出遥控器,打开了墙壁上的大萤幕电视。
萤幕上,是将头埋进枕间流泪的楚雁潮!
看着她笑,看着她和谷长安谈笑,看着她发呆,看着她入睡,看着她伤心、流泪。
她的爱、她的不舍、她的思念、她的坚强、她的脆弱……他从不曾错失过!
他一直在陪着她啊。
他一直在望着她,无一刻稍离啊!
他的炙眸,直直凝着萤幕上的女人。
他咬牙,粗喘着气,用力闭紧双眼,“我疯狂得想要到她身边,想要抱紧她、吻她、爱她!”他猛地一拳砸向墙壁,奢望那皮肉之痛可以冲淡些许的心痛,“可我不能啊!”
他宛如一个濒临绝地的垂死者,朝着唐沂泱低语:“她忍着所有痛苦来筹划这一切,咬着牙在我面前演戏,为的是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