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找她,连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
这意味著什么?
这问题她想了好几天;不停的回想他们最后见面时两人说的气话。
“……如果你到现在选定放不下,那你就回他身边去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她慢慢理出头绪了。他想必是以为她还在意著杨文涛,所以想成全她吧。
这样也好,她不也曾希望,他们不要有更深一步的交往。
可,她为何会这么难过?是因她不知道齐天在她心中所占的份量?还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没有他,她是否也能过得好?
她没有答案。她每天依然准时上班,坐在齐天的位子上。
看著他用过的茶杯、惯用的钢笔,甚至是他涂鸦的便条纸,常常有趴下来大哭一场的冲动,可她都忍住了。
她不许自己哭。她要替他把该做的事完成,然后把这位置原封不动的还给他。所以,她不惜用尽所有办法,也要杨文涛撤销对齐天的伤害告诉。
她约了杨文涛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见面。
“所有的细节我都知道了,我要请你撤销对齐天的伤害告诉。”她开门见山的说。
“只要他放弃桃园那笔土地案,我就撤销。”他脸上带著伤,坚持道。
“你还记得你曾在这个地方对我许过什么承诺吗?”雅立问。
杨文涛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哑口无言。
他的反应让雅立明白,他根本不记得了。
“在我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你在这个餐厅、这个位置,曾亲口对我说,只要我开口要你做任何事,你都不会对我说不。”
她提醒他,让两人的记忆回到四年前。
杨文涛对不同的女人讲过太多类似的话,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曾对雅立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的表情看来是那样平静遥远、与世无争,就像他当初刚追她的时候,她脸上惯有的表情,这让他模模糊糊想起那段岁月,那些简单无忧的日子……
他记起了他的确曾在这个地点对她说了这些话。
“是,我是那么说过。”他毫不困难的承认了。
“我一直没有请你兑现你的承诺。”
文涛感到些许压力和惭愧。当年,他给的承诺太多,但一桩也没实现,她就那么默默的承受著,从不多说什么。直到劈腿事件爆发,她也只是平静的提出分手,连大吵大闹都不曾。
“是。”他等著她下一句话。
“看在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份上,请你答应我这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要求,请你撤销对齐天的告诉。”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无波。文涛望著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她是下定决心要帮齐天打赢这场辟司。
只是她却用这种方式!她原可以提出他公然侮辱的自诉,可她没有。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他曾对齐天说她是破鞋的事。他也很清楚,如果她真反提他公然侮辱的话,两人的刑责虽都不重,但难堪的绝不会只有齐天。
她还是像当年一样,习惯缩小自己,成就大局。
可他白痴似的不懂珍惜她的美好,还再一次伤了她,但她仍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他该怎么对她说不?
他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没到铁石心肠的地步。
当年是他负了她,她真没做过半件对他不起的事。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雅立以为他要拒绝了,他才叹了口气说:“雅立,我怎能拒绝你?”
雅立一脸平静,低头啜了口咖啡,“谢谢你。”
文涛看著她先行离去的背影,喝著冷掉的咖啡,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说服杨文涛撤销对齐天的告诉:并没有让雅立的心情好过多少。如果齐天一开始不要遇见她,他就不必离开华福,他仍旧是那个终日快活度日的齐总经理。
她怀著重重心事回到办公室,不久接到柳律师的电话,他告诉她说,“林文栋先生来电,他同意撤销解约。”
那固执的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变心意,也许,这是齐天促成的结果?为此,她亲自去桃园见林文栋,一心盼望能得到齐天的消息。
可她什么消息也没得到。齐天离家那一晚和他下过棋后,便不知去向。她眼里的失望连林文栋看了都不忍。
“他总会回来的,别难过了,来,喝茶!”他难得的泡了茶请她喝。捧著茶杯,想到他离家那晚的心情,她不禁悲从中来。
如果她肯多点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如果她对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那么做一定有足够的理由……如果她能陪他度过那一晚,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不见了一个人,让她伤心自责得不能自己。
茶不知为何喝来咸咸的,有种酸苦从心里涌至喉间。
“哭也哭了,去洗把脸吧,又不是死别,你们总会再相见的,等他安顿好自己,他会出现的。”林文栋安慰著她。
什么女强人都是假的,弄丢了心爱的人,还不是哭得跟个小女人一样。
“林桑,如果……有他的消息,拜托你……通知我一声,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她抽抽噎噎的把话说完,林文栋手一挥,很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晚上山路不好开,早点走。”
雅立用力吸著鼻子,用手帕擦著已经够红的鼻子,对林文栋挥挥手,慢慢把车开下山。
她相信林文栋的话,相信齐天会回来,所以每天早上八点,她都会到齐天的公寓按门铃,每次她都按足十次。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等到他打开门,露出灿白的笑容。
侧身让她进屋去,然后一脸困扰的说:快来帮我挑件衣服。"
可那一天,一直没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过马路去公司。
她用尽所有心思把该做的事全都做好,解决了齐天的官司,土地开发案也顺利进行中,华福的营业额也稳定成长。
一切都像他未离开前那样运转著。她一直希望,她能把华福照顾好,然后还给他。她甚至代替齐天在每周五晚上到齐华民的豪宅陪他爷爷吃饭。
那日在齐家的饭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著。
“你把公司管理得很好,我当初果真没看错人。”齐华民说。
“齐天如果在,他一样有能力把公司管理得很好。”雅立说。
“别提那废人了。”省得他心烦。
“您不该这样说他,我才是最清楚他能力的人。”
“他一直没能发挥他的实力,是因为他没有努力的动机,再优秀的人,您只要常对他说他不行,不必十次,他也就相信了。”
“你是在暗示,他今天会这般无能是我造成的?”
“没错。”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一会儿,齐华民道:“你很勇敢,敢这样跟我说话。”
“早该有人这样跟您说了。齐天对每个人都宽容,哪怕是您,就算再不喜欢,他也尽量配合。他总是这样体贴别人的需要,尽量照顾到周围所有人的心情,我相能如果他生长在别的家庭,也许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齐华民目不转睛的看著雅立。半晌,齐华民问她,“若他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为何他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因为他的心比任何人柔软和敏感,一旦受伤就会比任何人来得重。他不回来,或许是我们全都伤透了他的心吧。”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齐华民没再开口,也没留她喝茶。她识趣的告退离开,在大大的院子里独自取车时,忽然觉得冷。
不知不觉,竞已是冬天了……
她抬头望著星空。“你知道吗?我好累,你是不是……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