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仿佛被解了禁令似的,开始动了起来,但男人的话又让气氛一凝。“等一下。”
流央难得的皱起眉。“够了,就让他们去忙吧!”
他却将流央的话置之不理。“凡是这次和莫老头同行的人,他受了什么样的处罚,那些人也一样得受。”声音中不带任何情感。
流央知道再阻止也是徒然,况且他这次给的责罚算是轻的了,罢了。“快去吧!”他对众人挥挥手,指示弟兄们快点离开。
“让人怕你怕成这样你开心了吗?”流央叹气,“我早叫你去东苑。”
闻言,他眉一挑。原来流央叫他去东苑的目的在此。“即使我去了,回来之后还是会做相同的处置。”
“不,我会在你回来之前处理完。”他没看到这些荒唐事就不会发脾气,不发脾气那就不会有死伤。
男人冷哼,并不将流央的话放在心上,视线一瞥,看见了方才那个娇小女孩的背影。
啊。他差点都忘了。
“等一下。”
众人再度错愕回头,难道原主儿又改变主意了?
“妳,”他的手指向那个从头到尾都不哭不闹的小女孩。“妳留下来。”
◇◇◇
偌大厅堂上转眼之间只余下两人,连流央都识相的退了出去。男人眼神死盯着离他不到几步的娇小人儿,唇畔勾着一抹残佞的笑。
他的手仍不停抚弄着带血长剑,似乎非常眷恋那上头浓重的血腥味。
“妳好象不怕我?”男人刻意轻问,却掩不住其中唯我独尊的狂霸气息,似乎只要她一个回答不对,他就会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把剑划向她的纤颈。
“不,我很害怕。”话虽是这么说,小女孩却依然睁着大眼直视他。
男人轻笑,“妳很害怕?”然后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有机会仔细打量她。圆圆的脸蛋、红艳艳的小嘴、玻璃珠似的黑眼睛,她小小的身子甚至不及他肩膀高,就像尊瓷女圭女圭。
但她是个真正的活女圭女圭,就站在他眼前。
“妳打哪儿来?”
“靠西界外缘的小村。”
“乌离那一带?”
“不是。”她摇头。“更南一点的玄离。”
喔,那就不知她懂不懂兵器冶炼,乌离和玄离的兵器向来有名。
“妳晓不晓得妳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晓得。你们派了人来抢亲。”她像乖学生一样的有问有答。
“妳懂什么叫抢亲吗?”男人表情似笑非笑。
“懂。就是把女子带回去做妻子。”
嗯,这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对的,但他却怀疑她是不是真懂得做人家妻子的意思。男人沉吟一会儿,又接着问道:“那么妳晓得这是哪儿?我又是什么人吗?”
“这里是九扬大沟,你是掌权人原肆非,下头的人都叫你原主儿。你十三年前接掌了这个地方,靠打劫过往的商队维生,由你带领的黑风团以行动迅速、来去无踪让人惧怕,是沙漠中首屈一指的兵团。”小女孩像在背书似的,有条不紊地说了一串。
啊,她真的知道。
“但,”她突然偏过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姥姥说你最近比较没那么坏了。”
“喔?”
“因为你现在只打劫一些恶名昭彰的商人。”
闻言,原肆非轻勾唇角。
她家姥姥对九扬大沟的行动还真是观察入微,连他们最近抢的是些什么人都一清二楚。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妳,不太对。”原肆非冷笑,终于由她说出的话下了结论,“妳明知道这里是盗贼窝,明知道这里危险,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总觉得一个小女孩不该有这样的胆识,肯定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
“咦?我刚才都说了我很害怕啊!”她之前说的话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不是一开始她就已经说了很怕吗?
“是吗?”原肆非突然狠笑。
还不够,这样还不够!他倏地倾下庞大身体,伸出大掌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紧紧抓牢,接着再用力扬起。在他强大力量的牵制下,小女孩险些被拖倒在地。
听见她错愕惊呼,原肆非满意轻笑。
“妳叫什么?”
“莫……莫字儿。”她怯怯回应。
原来她没有说谎,她的手心发汗、身子在颤抖,但这些从她脸上全都不容易看出来。
“虽然妳没有说谎,但还是不对。”他抓紧莫字儿的手用力摩挲。
原肆非有种直觉,她身上就是有些东西不对。
人对于害怕的东西,只会有两种反应,不是选择臣服其下,就是想尽办法抹杀这种威胁性的存在。
她呢?她不是。她最初时眼里的平静很确实。她现在害怕,是因为没料想到他会留下她、逼近她、审问她,却不是因为身处此地而起的恐惧。而那种平静,若不是代表她有备而来,就表示她肯定是个傻子。
但她不像是个傻女圭女圭。所以呢?
原肆非揉搓她的手心而笑,她只是不解的看着他,还来不及弄清他话中之意,腰间突然一紧,他的铁臂已经将她小小身躯捆住,随手一卷就让她安坐在他腿上。
他狂野的眼眸逼视着她,不羁黑发有几缕随着他低头势子散落在莫字儿瘦弱的肩膀上,然后伸出拇指抚弄她柔女敕的下唇。
“妳在发抖。”原肆非眯眼笑了。像在玩弄个小女圭女圭似的。“妳本来还隐藏得挺好。”至少不像现在这么明显,抖个不停。
他的近距离凝视让莫字儿发颤得更厉害。
原来这就是原肆非。他身上有着强烈的狂乱气息,汹涌来势像沙漠中的沙尘暴,毫无预警翻卷扬起,肆无忌惮吞噬人命,既凌厉得如刀刃一般,也织密得教人难以呼吸。礼教、对错与是非,他根本从没放进眼里,只有放肆的为所欲为才是他所信奉的唯一准则。
这样束缚不住的灵魂也反应在他迫人的庞然身躯。灼热的眼神几欲吞噬她、厚墙般的胸膛全面将她禁锢、粗壮铁臂打算磨灭她所有气息。
莫字儿不自觉有些呼吸困难,总觉得他好象太靠近了。“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啊?”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好悬殊,不只是身形,还有气质。在他手里,她好象个脆弱的泥女圭女圭,大掌一捏就会化成一摊烂泥了。
“那妳得先招供才行。”原肆非刻意将脸更加逼近她狠笑,加深她的恐惧。他喜欢由她的战栗中挖掘出她对男女亲密的青涩。“妳怕我,却不害怕被掳来这儿。为什么?”
莫字儿睁大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大掌挡在背后,于是她别过脸,又被他一把抓住下颚转回,逼她只能面对他。
“我……因为……”莫名其妙的说不全话,才发觉自己好象太紧张。接着她可爱的皱了皱眉头,吸了口气才继续说:“因为,村子里的人会来救我。”
“有人会来救妳?”闻言,原肆非只想狂笑,这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蠢丫头?
“我是说真的!”莫字儿圆圆的眼睛很认真,更有种他不能理解的可爱坚持。
“妳果然是个傻了的。”但傻的不是脑子,而是性子。“如果他们真的会来救妳,当初又何必让妳来送死?”
“他们才不是让我来送死!那是……那是莫叔叔他们想要年龄小一点的女孩,村里头本来就没几个,我们家里又只有我跟姥姥──”
“喔,所以无父无母、姥姥又挡不住村人要求的情形之下,就推妳出来当代表了?”
这个世上的烂人何其多,由此可见一斑,怎么方便就怎么把别人牺牲,反正事不关己,了不起人家出殡的时候去上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