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你怎么啦?”她迅速上前,抱起了生命垂危的楚儿。
“我们在你走后,遭到倭寇的……袭击,”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手扯住冷寒尘的衣服。她想让他为她和乡亲们复仇。只有这样,冷寒尘才不会因她死了而轻生。
冷寒尘何等聪明,他很快领悟到她想说的话,问了句:“你要我报仇?”
楚儿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她微微点头。她要说话,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艰难地张着嘴,却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血沿着嘴角溢下来,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淌得越多。
冷寒尘为了听清她的话,俯下了身子,隐约听见“待——到——来生,再——续缘!”
她的翦水双瞳此时蒙上了一层云雾,却怪异地把手抬高,一只手只剩下小拇指竖着,其余都握起来了。
冷寒尘知道这代表一种承诺,他把他的指头勾住她的小拇指,像以前一样,嘴里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又用大拇指互相按了下,泪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淌着。
这种仪式的结束,原本抬高的手也无力的垂下了。
冷寒尘以为他能很理智地对待楚儿的死亡,可他没能做到。他极力压抑着,但仍然哭出了声,那悲嗥就像失去同伴的野兽的哀嚎,心中的痛苦让他险些自残,追随她而去。
但他知道他要杀尽扶桑人,为楚儿报仇。
久久之后,他才按捺住激动紊乱的情绪,纳剑归鞘,退后几步,扬掌劈向地面,一掌接着一掌……
泥土随着急速而又刚劲的掌风翻卷。
忽然,他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楚儿曾说过,她最向往的是大海。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她葬在大海,让她永远漂泊,让大海陪伴她,让她不会寂寞。
就这样,在这种悲哀绝望下,他做好了世上最美的花船,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鲜花缀满了船头船尾,像镶上天幕中的星星那样美,争奇斗艳,叠云堆雪,这样美丽,这样的耀眼的女人,她长发飘飘,肌肤赛雪,披着白色绸衣,无疑是仙子被谪坐寰。
冷寒尘看着载着楚儿的船愈行愈远,“楚儿——”他大叫一声,想再抓住她,但两只脚宛如生了根。
船在视线中迅速消失,眼前只剩下平静湛蓝的海和隐约的涛声拍拂着空气。
浓浓的悲哀,紧紧攫住了他,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他久久伫足在海边,不愿离去……
第6章(1)
花儿开了又谢,树叶绿了又黄,转眼七年已逝。
在沿海地区,时令已进入了春季,草长莺飞,万木复苏,一切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这里,是有名的台州,在军事战略上,更是一个重要的严防倭寇入侵的关卡。
这天,云淡风轻,在距离一大片浓密树林不到五百尺远的一个帐营外,一个白袍将军,系着披风,正对着前方海面遥遥望着。
那人正是冷寒尘。
自从楚儿死后,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整整五个寒冬了。
楚儿死后,他一度失常,杀死了许多扶桑人。一直落魄潦倒,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报完仇,了却余生。直到一天,他的弟弟卓易凡找到了他,在他的劝说和感动下,他才到了这里,结束了一味复仇的流浪生活,开始有计划的去打击那些罪大恶极的倭寇。
而他却没想到。这一呆,竟已经五个年头了。
“怎么了?寒尘!?一个绿袍将军从后面走上前,他是这个边防的守将孟子宜。
身为镇远将军的他,却还是无法消除倭寇想南侵入主中原的野心,他懊恼极了。尤其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防不甚防。虽是春光明媚,但火药味极浓,战事随时一触而发。
“前两次他们的突袭,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实在没有道理再大规模派驻这么多兵力在海上,难道他们想来个出奇制胜,挥兵北上,直逼京师。”
“没错。”子宜说:“我也是这么想。这一次,他们又增派了许多兵力,据说,这次领兵的还是个女将。”
“我们对她一点底细都不知道,这几天叫弟兄都得提高警惕啊!”
“你说得有道理,冷兄,你不愧武林一豪杰。有你在这协助我,简直是如虎添翼!”子宜笑着说。冷寒尘刚要说什么,一个官兵来报。
“报告将军,您和卓副将的家眷已到这来了,卓副将让你去一下。”
“什么?这种紧要关头,她们来给我添乱!你先退下吧!”他一挥手,那名官兵回去复命了。
冷寒尘暗忖:来的这几位可都是楚儿的闺中好友,他还没见过,不如跟去看看。
孟子宜想拉冷寒尘去壮壮胆,在战场上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可在这几个女人面前可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了。
他们一齐到达设在含州城里的临时府第。
可刚到门口,两枚银针直射而来。
冷寒尘骇然回身,单手夹住。心念之中,屋檐突地传来一声脆笑。
他抬头一看,面对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衣衫褴褛,既黑且脏,形同叫化的毛头小子。
但听他刚才的笑声,明明是个女孩子。
心中虽惊疑,但忍不住要问:“兄台……”
还没等他说完,那人已大笑出声。这一笑,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贝齿。
冷寒尘又是一惊,讪讪地道:“这称呼不当吗?”
“哦,这字眼不大好听,看你年纪比我大,叫我名字吧,我叫贾仁……”
“假仁假意!”子宜再也见不得冷寒尘被耍,插话道。
那人向他瞪了一眼,威胁道:“孟子宜,小心你们家小真喔!”
孟子宜最怕她拿这一点压他了,只要没办法,退在一边了。
“贾兄!”
“说要你叫我名字!”
冷寒尘被弄得尴尬非凡,只好说:“我是冷寒尘……”
“我知道,你曾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
冷寒尘很意外,但贾仁天真未泯的谈吐,令他想起了楚儿,也扫除了他下意识中的冷漠。
“嗯……难怪楚儿会看上你,你呀!比孟子宜那家伙上道多了!”她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对着他说。
“算了,不玩啦!本姑娘芳名是花亭嫣!我可是看在楚儿的面子上才告诉你的!”别人都说楚儿死了,可她花亭嫣不相信,祸害遗千年啊!她不会那么快死的,不会的!
殊不知,她的话令每个人都想起了楚儿,杏儿眼圈一红,道:“亭嫣,别说了!”
“好了,杏儿,你怎么擅自跑来,你不知道,这可是战场的最前沿,有扶桑的杀手随时都会来!”孟子宜转移视线,抱怨杏儿。
“嘿,孟子宜,不许你那么说她,我们可不是白来的,我们这群娘子军可是为你如虎添翼啊!”花亭嫣立刻反驳。
“喳,如虎添翼?姑女乃女乃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子宜反唇相讥。
“算啦,算啦,你们别吵了!”还是丁羽君出圆场。
“子宜,你可是个将军啊!又是个已经做爹的人了!”她对着孟子宜批评道。
“亭嫣,是不是淳于风没来,你就像这样胡闹了?”只有她的话,花亭嫣还能听上两句。
冷寒尘通过这短短的一幕,真对这个弟媳刮目相看。难怪楚儿常说:丁羽君有时和诸葛亮一样聪明,看来所言不假。
扁顾听他们说话,这时他才想起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另一位是俊逸潇洒的青年男子,看起来相当面熟。
但两个人着实怪异,那个姑娘不时把爱慕的目光投向那个双手环胸的男子,但他却无动于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直直地望着冷寒尘,极力压抑着他的感情,双眸中有恨,有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