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生任何人的气!”罗敷用力叉起一块肉,送入口中。
“那你这般泪眼汪汪的模样又怎么解释?”
“我只是气自己没专心工作罢了!”
“小骗子!”他说著从自衬衫口袋掏出一只烟盒,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缘,右手拿著打火机,左手正要点燃烟头,不料罗敷摔下刀叉,伸手就拔走了他唇边的雪茄。她的动作快又准,教他大眼一睁,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状况。“你真是的,小心烫伤手!”
“不许抽烟!最起码别挑我心情恶劣的时候抽;因为你吊儿郎当的模样令人火冒三丈。”她将细雪茄一折,丢进了烟灰缸内。“你才进公司没多久,就开始用起昂贵的奢侈品,进口雪茄、名牌打火机、名牌手表,像你这般不知节度的消费方式,再多的薪水也不够你花。”
“好!我不抽进口雪茄,改抽长寿好吗?感谢骆驼牌已销声匿迹,要不然我的肺有罪可受了!”
“抽长寿还太便宜你!”罗敷忍著笑意,勉强接受道。
见她娇态显露,他松了口气,即使牺牲整包雪加给她折个过瘾都值得。一个月前,若有任何女人敢管到他头上,他不掉头就走才怪,但面对眼前端坐的人,他的心是软得可怜。
“听郑小姐说,有人想调你上十四楼,是真?是假?”他试探地问。
“我不想上去,反正那个暴君总经理──”
“暴君总经理?”他打了岔,以手盖著已然眯起的眼,半睁半合地询问。
“对啊!大家都这么叫总经理,更夸张的人还猛传‘天威不可测’之言。还有人唤他做恶魔王、虐待王、虎头铡──”罗敷看他频以大手揩著脸的怪样,便关心的问他:“怎么啦?”
“没事,你继续吧!”再听下去,他会短命十年,阳寿尽折!
“就这么多了!你喜欢哪一个绰号?”
“你喜欢哪一个?”他无力的应了一句。
“暴君!”
“那就这一个将就用用吧!”他喘了口气,不敢相信他会让这种事发生。本来还打算跟她吐露真实身分的,见她如此怫然抨击他这个“暴君”,当下又改变了主意。“你说你不想上去,为什么?”
“嗯!反正暴君总经理已将我的名字删除,我乐得很。因为林副总老是喜欢要他的私人秘书帮他摺伞、送洗衣物、买饭盒,甚至连送给女朋友的花卡都要秘书帮他拟词,如果他的态度和善、客气些,我们这些属下也就很认分,偏偏他一脸不苟言笑。”
“但是听说他的办事能力果决,是个能挑大梁的人材。”
“那你叫总经理去帮他跑腿买饭盒好了。那两人都是一副盛气凌人、恃才傲物的德行。既然顶楼的人欣赏这样的栋梁,天塌下来让林副总顶顶看。”她振振有词的反驳。
李富凯满脸笑意,心里却叨念: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派我去帮林刚跑腿买饭盒!
“你知道吗?总经理小时候曾在郭董事女士身上撒过尿,毁了她最好的一件旗袍。”
“真有这回事?”他挤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心底下却皱起眉反问自己:我怎么没印象?
“我今天上楼送公文时,亲耳听到几个董事正愤慨地抱怨。其实那个暴君总经理也该软一点才是,骂完人后应该顺一顺人家的毛。这点软硬兼施、缓猛相济的道理都不懂,他实在该找你讨教一番。”
“恐怕他真的会哦!”
“下辈子吧!”她才不敢苟同。
他已厌烦了公事的话题,清了清喉咙,正色地说:“我还是很遗憾,你不问我心中隐隐作痛的事。”
罗敷不答,只顾著吃东西,半晌才说:“她是你以前心仪的对象。”
“你不笨嘛!”他乾咳一声,才处之泰然地解释:“她的确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也曾有过婚约,但是那已是七年前的尘封旧事了,如今人已琵琶别抱。”
“既然已琵琶别抱,就不用重弹旧调。”她抬起眼望进他深遂的黑眸,想探知端倪。
他只是轻浅一笑、斜睨她,反问:“若抱著的人已入土为安了呢?”
罗敷的粉颊与红唇陡地微颤。“你打算怎么办?”
他促狭的双眼直视那对小兔子般的红眼睛,低声回答:“如果你肯赏我一个吻,我就让你知道。”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罗敷的泪又滑了出来,教李富凯无奈地托著腮,掏出手帕递了过去。“你这是在跟我抗议吗?”
缩进白丝手绢的头重摇了两下。
“既然如此,那我是却之不恭了。”他哂笑地起身绕过桌缘,挪至她身旁,以双臂环住她纤弱的肩,体贴的抬起她的下颚为她揩拭泪痕,看著她迷蒙的眼及诱人的唇瓣,情不自禁便低下头深吻住她。罗敷被他滑溜的舌吓得动弹不得,瞿然一愣后,竟忘了啜泣,美目圆睁,犹如木女圭女圭。
“你尝起来真甜!”他以大拇指来回轻揉她的下唇,在她耳边低喃。
罗敷眼露诧异,迷惘地回望他后,两片唇瓣嗫嚅地动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刚吃了三块牛小排。”
他闻声朗笑。而隔邻的客人看著李富凯那销魂的一吻,都有些忘情了,却没料到女主角竟会大杀风景的冒出这么一句没情调的话,纷纷咧嘴笑开,并丢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第五章
十三楼里,打字机的键盘敲击声、列印机的滚筒转动声、员工的交谈及走动声,伴著此起彼落的电话铃声,将整层楼面营造得热闹非凡,这样的忙碌气氛令心情愉悦的罗敷更加卖力的工作。
蒋玲拨了空来到罗敷的桌前。
“小敷!你看我这身新装,好不好看?”蒋玲像一只光彩夺目的花蝴蝶般转了一圈,足蹬一双高雅的高跟鞋,上过卷子的秀发显得格外有弹性,将她整个人烘托得妩媚动人。
“你今天要约会啊?打扮得真漂亮。”罗敷咬著笔杆,羡慕的看著蒋玲时髦的装扮。
“不是!是全球各地分公司的负责人都要在今天抵达公司,参与半年一度的业务检讨,这会议一开,就是连著三天的密集流程。”
“所以──”罗敷不解的看了蒋玲一眼,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也是与会的秘书之一!郑秘书没跟你提吗?”
罗敷沉著脸,心知她又被那个暴君总经理踢出名单之外了。“没人下通知给我。”
“对不起,我以为……”
“没关系。反正我手边已积压下不少的工作,再被调去做记录,恐怕会分身乏术。”
蒋玲聪明地转了一个话题,“瞧你最近春风满面,有男朋友了?该不会是邬昱人吧?”
罗敷摇摇头,笑了起来。谈起李富凯,她可是点滴在心头。“不是,是新进同事。”
“叫什么名字?”
“李富凯。”
蒋玲想不出见过这个人。“没见他来接过你一次,他是不是很害羞?”
罗敷被问倒了。“我们家住得近,所以下班时他都在车站等我,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妥。至于他是不是害羞,我说不上来。不过他不大爱说话,但对我很好。”
“你们都在哪约会?看电影?逛街?还是上酒吧聊天?”
“都不是。他一个人单身汉,家里不开伙,我妈就要他天天到我们家吃饭、喝茶、聊天。”
“每天吗?这人听起来好像……满不错的。”事实上,蒋玲是认为无趣、乏善可陈到极点,一点情调都没有。
“嗯!”罗敷顺口应了一声,想著每天晚上的情景。她的家人好像很喜欢他;老妈对他好得紧;罗曼和他一碰头就烟、酒不离手;罗子桐会黏著他,要他再说些德国黑森林的童话故事;有时他会和老爸在书房聊天,一聊就是近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