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紧张啦,都快下班了,”昙霓老神在在地说。“会才刚开玩,没那么快通知吧。”
颐颐不理她,用着微颤的手操控滑鼠去开信箱,却没想到,真的有一封刚从人事室寄出来的信。
颐颐心一凉,滑鼠一丢,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不会吧?”昙霓不敢置信地接过滑鼠,开启那封信件,好死不死,还真是一封裁员的通知。
一百个人之中才裁十五个,比大学联考的录取率还低,哪里晓得颐颐竟然就中奖了。
“你还说不会有我,还说不会……”颐颐一开始的口气还很气怨,后来就只剩下了哀怨,终于声音愈来愈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昙霓讷讷地看着既沮丧又难过的颐颐,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
嘟嘟——嘟嘟——颐颐摆在办公桌上的小时钟响了,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五点半了。
颐颐一张俏脸要哭不哭的,出气似的伸出手把那个小闹钟打下,闹钟不再叫了。
下班了,颐颐带着极度颓丧的情绪,气呼呼地收拾着东西,加入广大上班族的下班行列,也加入了广大失业族的行列。
下午才失业,晚上就要去跟男友分手,这应该是件雪上加霜让人加倍沮丧的事,只是对颐颐来说,失业的苦恼多些,分手,倒是不必花费她太多心力的。
她和应启文约在一家小咖啡厅,晚上九点,明亮的灯光,高背木椅,是个非常适合谈话的地方,而且只卖咖啡不卖餐,就不会有一堆锅碗瓢盆残羹败肴摆在桌上影响分手的气氛,更重要的是,这家咖啡店只营业到十一点。
不管分手的情况再难堪,再纠缠,也只有这两个小时,不会无尽延续。看,颐颐分手已经快成专家了,她所累积的丰富经验,足以出一本如何与男友分手之类的书。
颐颐准九点钟到,启文已经在靠窗的坐位上等着了。他是一家知名证券公司的小开,人长得也俊逸帅气,这许多条件加起来,足以让他成为女性追逐的对象,惟独颐颐对这些却不在意。
咖啡才刚送上来,颐颐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启文当然意外,也当然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面对这种场面,颐颐脑子里有几百个借口可以搪塞,然而就在这时,颐颐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其他客人谈话的细碎声音,隐约一个男声在说:“……我最近工作比较忙……”
顿时给了颐颐灵感,她随口回答:“我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忙,恐怕没什么时间跟你见面。”
“我不在乎的。”启文体贴地说。“你忙的时候就别理我,但你总不可能每天都忙吧?”
“这样对你太过意不去了,我没有理由霸占着你,”颐颐再度悄悄点明她今天的来意。“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颐颐话才刚讲完几秒,仿佛有回音似的,她身后那个远远的男声也说:“……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对你太不公平……”
这回是那男人偷了颐颐的灵感,还是他老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似乎他也正在谈分手呢。
颐颐不由得好奇转过身去,隔了几张空桌,有着另一对男女,颐颐只看见那位有着一头长发的女子,男的却背对颐颐,看不清长相。
“但我并不觉得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是种浪费。”启文的声音把颐颐的注意力拉回来,她看见启文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望向她。“只要是你,不管要我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说着,启文自作聪明地捧起颐颐搁在桌上的手,正要深情地轻轻一吻——
却把颐颐吓得顾不得礼貌,被蜜蜂螫了似的手迅速抽回手来。
傻瓜应启文,犯了颐颐的大忌,这下别怪她绝情了。刚巧身后的男声说:“……我并不适合你……”
“启文,别勉强了吧,我们并不适合。”颐颐说。
启文终于听出颐颐口气中的绝决,他不由得沮丧起来。“我以为我们之前相处得还不错……你怎能这么绝情,说分手就分手!”
“对不起。”颐颐的语气娓婉了。“但是,在记忆不是很深的时候分手,总比日后纠缠的痛苦好些,你不觉得吗?”
然而,颐颐刚说完的话立刻就又有了翻版,身后那男人在说:“……与其日后牵扯得难过,还不如早点说清楚……”
这抄袭得太离谱了吧?颐颐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那人,那男人的椅子动了动,似乎刚转回身去的样子,颐颐心中一动,莫非他刚才也正转头过来看她?
“颐颐,你这样让我实在很莫名其妙……”启文苦恼地说。
“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啊。”颐颐安慰着他。
“你是说,我以后还是可以约你?比如你上回答应要陪我去的那个party,你还是愿意去?”启文的眼里有了一丝光彩。
“如果只是朋友的身份,当然可以。”颐颐特别加重了“朋友”那两个字。
“就这么说定了。颐颐,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的。”说着,他居然又去握颐颐的手……
“喂!”
“啪”的一下,颐颐将他的手摔开,由于动作太过明显,连启文都觉得怪。“你……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这个……”颐颐并不想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用,通常没有一个男人会承认他们只想把她骗上床,也总是大拍胸脯地保证他们绝对不是那样的男人,但等颐颐相信他们之后,又没有一个不是性饥渴得要死。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启文小心地猜测着。“你是对男人的碰触敏感?还是……”
“都不是。”颐颐蹙着眉回答了他。
启文却没被说服,他寻思地望着她:“你的表现却让我很难相信你的话。或者……”他有些异想天开地提议:“对面就有家旅馆,我们可以去找个房间让你证实一下你的话……”
“应启文!”颐颐气得一张娇俏的脸变成了青紫色。“你是不是希望我给你一巴掌?”
“不是这样的,”启文自知失言,忙说:“你别生气……”
“怎么能不气?我气死啦!”颐颐气嘟嘟地,却也正好利用这机会赶走启文。“你还不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颐颐,你别这样……”启文连忙挽回,颐颐却不留情地撇开了脸,不留一点余地。
“那……那……好吧,我先走。”启文留下来也是自讨没趣,只得悻悻然地站起身来。“你冷静一下,我改天再打电话给你。”
启文乖乖地付了账,走了。颐颐偷偷吁了口气,终于打发了他。
一名长发女子经过颐颐身边,也走向大门口,颐颐认得她正是身后那对男女中的其一。怎么?他们也解决了?
颐颐下意识转过身去,这回那男人侧坐着,也正将目光移向她,她看见那男人了。
一张俊得很有个性的脸。浓眉、长型脸、方下巴,冷傲英爽,满眼是慑人的风华与自信,散发出的狂狷气质,足令在座所有人折服。
只要是女人,在他面前大概无不为之荡漾,心里最深藏的欲念化成温柔放电的眼光,倾注在他身上,惟恐遗露了他每一个迷人的举手投足。
他看着颐颐,那对眼神十分利,研究她似的。他并不掩饰对她的注意,丝毫都不掩饰,颐颐突地心跳加速,直觉在他的视线之下无以遁形,将将就要垂下头。
就在颐颐心慌意乱之际,他起身直往颐颐这儿走来。颐颐的心跳又加倍狂跳起来,那种全身细胞都颤动的感觉,既奇特,又令她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