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提款嘛。”筑儿被吼得很委屈。
靖翾受不了地继续吼:“提款机不是到处都有?!”
筑儿也理所当然扬高了声调:“我的卡是台北银行的,跨行领要收手续费你知不知道?!”
真是够了。“手续费才七块钱。”
“七块也是钱啊,”筑儿嘟着桃红小嘴。“我很节省的。”
靖翾打鼻子里不屑地嗤哼:“省这种小钱!你去买衣服刷卡的时候怎么都不会省?”
“咦?”筑儿非常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靖翾更不屑了。“女人不都同一个样子。”
“你这话就不对了,”筑儿认真地纠正他。“我可是独一无二的。”
“我知道,你‘与众不同’,”靖翾别有所指地讽道。
“啊!又有一个台北银行。”筑儿又嚷了起来,然而靖翾仍是依他的原意,车笔直前行,惹得筑儿气鼓着一张脸,“你怎么都不停嘛!”
靖翾才不理她。“干嘛那么急?明天再领不行?”
“我没钱啦,”筑儿的理由对她来说再正经不过。“我身上只剩两千块。”
靖翾又气又好笑。“现在这么晚了,你回家只是睡个觉也要花两千块?你家的床是按时收费的?”
“不跟你讲了啦!”筑儿不甘被损,气嘟嘟地往车椅背上一靠。“你这人真说不通耶!”
“我就是这样,你有意见?”
“没、有!”
筑儿扭过头去瞪他,然而他正专心开车,完全不理会筑儿的圆睁的利眼。筑儿自己一个人瞪着瞪着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却突然发现,怎么这男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还是这么帅?他的侧面,阳刚而挺拔的线条,他的眼神,傲慢的背后总带着一抹深思,让人模不透,也就愈好奇……
哎,她还能有什么意见?他实在是帅到让她不能有意见的地步。
“说到钱上靖翾并未意会筑儿正被他俊硕的外表给迷惑得心跳加速,他公事公办地说:“亚琵把今天的酬劳给你没有?”
“还没。”筑儿收回视线,偷偷拍打自己突然红透了的双颊。奇怪这男人她第一次看见就已经知道他很帅,不是新闻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竟会为他脸红心跳成这样?
她又打了两下自己的脸,要自己恢复平常。“你现在要给我钱?”
“我怎么会管这种小事。”靖翾平淡地回。“出纳应该已经把支票开出来了,你明天到公司领。”
“真麻烦……”筑儿埋怨着。忽然又好奇,“喂,有多少钱啊?”
他双眉一蹙:“亚琵没跟你谈?”
“没耶。”筑儿耸耸肩。
“她好像报一万吧。”靖翾大约说了个数字。
“一万?!”筑儿忍不住夸张叫了起来。“你们好大方喔!下次有这种case不要忘了我。”
筑儿不遮掩的快乐让靖翾也笑了。“你之前不是还打死不肯接?”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么慷慨。”筑儿说实话。“通常这种晚会不过给五六千就算很多了。”
靖翾从望后镜里对她狡狡一笑:“那我明天记得叫出纳给你五千就好。”
“不可以!”筑儿急得猛抓他的手,完全把他的玩笑当真。“不然这样,我请你吃宵夜,给你分红。”
靖翾从小家境就好,当上总经理后,有时一天经过他手里的钱甚至几千万,然而这个小女人,赚了一万块就要分他吃红……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换句话说,他从没见过这么纯真的女人。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你没去领钱,拿什么请我吃消夜?”
“我身上还有两千块嘛,够了够了。啊,前面,前面!”筑儿忽然紧张地指着眼前的路。“下下一条巷子右转。我记得那里有家麻辣锅,很棒的。”
靖翾从来不这么听人家话,但这回他竟没有异议,方向盘一偏就转了弯。
他忘了他最怕的就是跟女人吃饭,单独见面。但筑儿可以例外,也许因为她很纯真,也许因为她是同性恋,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又或者……在他的潜意识里,只当她是个可爱的小女人,他喜欢跟她在一起。
巷里,果然有家麻辣锅的招牌闪着,店边居然还有空地,靖翾方向盘一转,很漂亮地把车停好了。
“你看,还有停车位,多好。”一下车,筑儿就迫不及待地跟靖翾邀功。
“是,你真英明能干。”靖翾笑着损她。
走到店门口,透过玻璃门,清楚可以看见店里只麻雀两只,看来还是老板加伙计,除此之外,竟没别的客人。
靖翾的脚步不由得犹豫了。根据他的经验,客人多的店不见得好吃,没客人的店却肯定难吃。
“进去进去,”筑儿却在他身后猛推。“我来过这里一次,这家的麻辣锅很够味的。”
靖翾被推进了店门。老板伙计一看终于有了客人,异常热情招呼,筑儿也不知收敛,叫了个鸳鸯锅又唏哩哗啦点了一大堆火锅料。忘了她只有两千块。
没多久,鸳鸯锅送上。靖翾一看,清汤的那边竟像洗米水似地浑浊,麻辣的那边,也不像人家是红红亮亮的辣油,而是暗暗死红的猪肝色。
靖翾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然而不知死活的筑儿还好心地替他捞了块鸭血,也给自己夹了块豆腐,一边还不忘招呼他:
“喂喂,你吃啊。”
靖翾没辙,只得当筑儿把豆腐送进嘴里时,也吃了块鸭血。
然而……两人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都久久没说话,老半天,两人抬起眼来四目相对,几乎是同一时刻,这两张俊男美女脸都难过得纠结成一团——
“妈呀!怎么这么咸?”
“这鸭血是苦的!”
类似的话,同时从两人的嘴里迸出。
“这就是你上回吃过很好吃的店?”靖翾不禁吼她。
“不对啊,味道完全不一样。”筑儿也委屈地叫。她不由得环顾四望,却是愈看表情愈迷惑。“不过说真的,现在看起来这家店的装演好像不太一样耶。会不会……我记错了?是下条巷子?这附近麻辣锅满多家的……”
筑儿自顾自说,转回头,才看见靖翾的表情像是想把她抓来打一顿:“你是不是从来都没被人骂过,所以才这么迷糊?”
筑儿当真好好地想了一会。“嗯。真的好像每次我惹了什么祸,我的朋友都不会骂我耶。”
靖翾没好气地瞪她:“那是因为他们拿你没办法,只好原谅你。”
筑儿也知道自己太过迷糊。她垂下头,怯怯地拿一只眼睛偷看他:“你……生气啦?”
这世界上恐怕没什么人有能耐跟筑儿发火。靖翾长叹口气。“我也拿你没辙,所以也只好原谅你。”
“就是说嘛,”筑儿如获大赦般笑了。“是我出钱,你又没损失。”
靖翾的声音陡地又扬高:“这么难吃的东西,会让人一个礼拜没食欲,怎么没损失?”
他的气势让筑儿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又问:“你又生气了?”
“没有。”靖翾降下音调,认栽了。“算了,我吃旁边的普通锅好了……”
“天!”靖翾又一口把菜吐出来。“这白菜怎么是苦的?!”
他窘迫的模样,让筑儿不由得喻笑出声,但要她节制笑声是件太困难的事,果然不多久,她从小小声细细碎碎的笑,变成了合不拢嘴的大笑。
靖翾被筑儿笑得很呕,他眯起眼来直视筑儿:“为什么我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你的预谋?”
“不可能,我才没那么精明。”
筑儿仍止不住笑。她的笑容自然而纯真,黑而生动的眼睛,甜美璀璨的脸庞如此迷人,他的眼光像被下了魔咒似的离不开她,愈看愈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