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翾的保证带着某种威严,让人很难不信,然而叶祖岷仍是迟疑了好久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找个律师来公证如何?”
“你真的不跟我抢?”叶祖岷的心,完全绕着筑儿而喜乐,他为了筑儿而霎时勃然大怒,当然也可以为了筑儿而立即收起怒火。“我可是告诉你,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
靖翾很快打断叶祖岷的恐吓,给了他一个最令他放心的答案:“我可以跟你说一百次,我不会喜欢上她,OK?”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叶祖岷在咀嚼靖翾这几句话的真实性。半晌,他才像是认了。“好,我姑且相信你。”电话切断了。
靖翾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一抬眼,却立刻面临亚琵一连串好奇的拷问:“你昨天去筑儿家跟她吃消夜?”
靖翾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个键,沉着地回:“她拿错我的手机,我只好去她家把手机换回来,请你不要刻意模糊主题。”
这个答复亚琵还算满意,但这莫名其妙的叶祖岷呢!
“这个姓叶的又是谁啊!这么无理取闹,你怎么没好好骂他一顿,还那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靖翾的眼光停留在电脑萤幕上,似乎只拨出百分之廿的心思来跟亚琵说话,然而仅仅这百分之廿的脑子,也足够应付亚琵了。“他单恋筑儿。我当他是被爱情给迷坏了脑子,已经够可怜了,不忍心再骂他。”
“难得你也有这么善良的时候耶!”亚琵也难得这么直接地夸奖起她老哥。
“他爱上一个不可能理他的女人,难道还不惨?”
亚琵与叶祖岷一样,一听到靖翾这么说,就直觉想到筑儿已经面临分手,但她还不肯放弃的男朋友。“对呀,我也觉得。我从来没见过像筑儿那么痴心的女人,明明人家都已经要分手了,她还舍不得。”
“到底痴什么心?”靖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筑儿痴。
“Julian啊。”亚琵说了筑儿男友的名字。“他人都在阿拉斯加啦,筑儿却还不死心。”
“茱莉安?你连她的名字都晓得?”靖翾又再度听见朱利安的大名。“你们两个昨天喝下午茶是喝到天亮吗?怎么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去喝下午茶不嗑牙要干什么?”亚琵倒很理直气壮。
“我实在该自我检讨检讨。”霎时靖翾嘲讽的口气又出笼:“我在办公室里忙得要死,我的下属居然还有时间闲闲喝下午茶嗑牙。”
完了,她老哥又要骂人了。亚琵自悔失言,咽了咽口水,干干地说:“呃……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
靖翾没说什么,只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那道锐利的眼光,倒像一只冰箭,直直往亚琵身上射,她顿时只觉得全身从脚到头忽然寒冷起来……
她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赶紧溜了。
***
当天下午,靖翾正跟他的法国客户通完电话,秘书卢小姐便紧张兮兮透过对讲机通报:“齐先生,那个桑……小姐,在外面说要见你。我跟她说她没有事先约,可是她还是执意要我来问你。”
筑儿?莫名其妙来找他做什么?靖翾脑子霎时闪过一个画面,便是筑儿在柜台拜托接待小姐让她进来找他,接待小姐肯定说不行,但筑儿肯定用她又黏又软的嗓音乱七八糟的死命缠她……
靖翾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他吩咐:“没关系,你请她进来。”
卢小姐惊讶之余,正常机能果然受到影响,她机械而反应迟钝地说:“喔……好。我……去请……她进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卢小姐站在一旁,让筑儿进来。当筑儿经过卢小姐身边时,靖翾明显看见卢小姐惊吓地往旁边一闪,好像筑儿身上有什么致命的传染病似的,那惊惶的样子,让靖翾又在肚子里大笑了三声。
其实应该把筑儿请来公司上班的。每天看公司里的那些八婆被筑儿吓得天翻地覆,工作肯定多点乐趣。
“没打扰你吧?”
筑儿的神情异常客气,倒让靖翾不习惯了,他摆出很平常的平淡面孔:“有什么事?”
“我来跟你说……”筑儿低着头,但靖翾仍然可以看见她很难启口似地嘴角撇了撇:“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靖翾好整以暇地燃起了一只雪茄。
筑儿这才抬起了头。“早上叶祖岷打电话来胡闹对吧。”
原来是这事。靖翾本不放在心上。“你告诉他我在你家吃宵夜?”
“我不是故意的。”筑儿显得很懊恼。“他今天早上又来缠我,问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烦死啦,糊里糊涂就拿你当借口,跟他说我昨天在陪你陪你。没想到他一下子发疯……”
“我这个借口还好用吧!”靖翾故意看看她。“把我扯进你的爱情游戏里面,你很快乐?”
“我才没有玩什么游戏。”筑儿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问:“你生气啦?”
靖翾微微一笑。“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我早就被气死去你的殡仪馆报到了。”
“对不起。”筑儿是真心道歉,而且,她还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次是我错,所以我决定补偿你。”
“什么?”靖翾失笑。
“你别紧张,我不会以身相许的啦。”筑儿俏丽一笑,也恢复了她平日的自在。“你不是要我去你们的晚会演出,还要我当伴游女郎吗?不管什么,我统统都答应了。”
靖翾笑了起来,刻意作寻思状。“不过……我们现在改变了主意,不打算找你来演出了呢。”
“为什么?”筑儿大惑不解。
“我们不想找一个si-so-mi乐师。”
“你怎么可以看不起我的职业?!”筑儿难得板起了脸,正色道,“婚丧喜庆,从古到今,国内国外,有音乐演出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在你们的晚会上演奏就比较高级,在葬礼演奏就比较低级!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那我晚上教的那些学生,都要因我而觉得丢脸了是不是?!”
筑儿素日迷迷糊糊,没想到今天却把这番话讲得是义正词严礼义帘耻,靖翾一愣,不得不对筑儿另眼相待,换成他诚恳地说了句:“你别误会,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算啦。”只见筑儿胸襟宽阔地摆了摆手,原谅他了。奇怪怎么短短时间内来道歉的跟接受道歉的角色就互换了?但似乎只要遇见筑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靖翾还真是哭笑不得。
“那就这样啦,”筑儿很干脆地说,“我去找亚琵谈好了,免得每次跟你正事没讲几句就先吵架。”
“真抱歉,看起来好像我很喜欢吵架的样子?”靖翾椰愉。
筑儿却当真地点点头,她是不管明讽暗讽,一律懒得听懂。“就是啊。其实我觉得你这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可恶,为什么你老是装得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多谢教诲。”靖翾更嘲讽了。
筑儿一本正经地回道:“不客气。”
“好了好了,”靖翾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挥挥手。“你没事了吧?我还有好多工作等着。”
“谁说我没事?”筑儿忽然惊呼一声,慌忙地看表。“我等会有课呢!哎呀,糟糕,要迟到啦!”
说毕,筑儿冒冒失失地转身冲向办公室门,那扇上回跟她作对的铜门,这日筑儿一急,又忘了怎么开啦,拉着那扣环死命上下攒还是弄不开门,最后还是靖翾莫可奈何地叹口气,从坐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替她把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