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帮他。”
完全不顾景康尴尬的眼神、其他人讶异的表情,不顾一切去追方宸。
“阿宸!”
迎蔷奔进方宸准备动物食物的小厨房,只见方宸从冰库里取出一块待解冻的肉块,重重地往流理台上一扔,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在生气,他当然有理由生气。迎蔷的心脏猛地一抽,更急于解释:
“阿宸,你别误会,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根本还没订婚,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方宸两手不停止工作,眼神却极沉郁,他自嘲地说:
“是吗?就算不是你的未婚夫,至少跟你不可能没有关系吧?就拿我来说就好了,即使跟你共度了一夜,也不敢到处去跟别人自称是你的未婚夫是不是?”
他自嘲而受伤的口吻让迎蔷心中更加刺痛,那不争气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阿宸。你别这样,他虽然算是我男朋友。可是是我妈看上的,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好了好了!”他摆摆手,打断迎蔷的话,为掩饰心中伤痛所说出来的言语更加嘲讽:
“现在不是古代,一夜的事很普通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因为昨天晚上就从此开始对你纠缠不放。咦?通常这不应该都是女方说的话吗?怎么变成我说了……。”
他这么揶揄调侃的字字句句,教她情何以堪?她根本不像他所讲的那样,而他却一点也不听她的解绎。委屈的泪水一下子迸了出来,她跟着吼:
“储方宸!你听我说好不好!不管怎样,你至少听我解释!上回我错怪你拿了那五十万,你不也气我不听你解释?现在我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
一句话像是点醒了方宸,他振作了一下,挺了挺背脊,不再说话了。
迎蔷用手背抹去一直掉个不停的泪,慢慢说:
“我家跟杨家是世交,我母亲很喜欢他,所以就内定了他是未来的女婿,再加上我交友的范围很受母亲的限制,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就变成我男朋友了。”
从迎蔷进门开始,方宸头一回正眼凝视她,只因她说的实在太荒谬!
“迎蔷,将来要结婚的是你,不是你妈;爱情也是你的,不是你妈的。你搞不搞得清楚?”
“我知道。”
这话,迎蔷听父亲讲得还不够多?
“可是,”她烦躁地试着解释:“我母亲非常爱我,我也希望自己是个能让她高兴的女儿,所以我几乎从不违逆她……。”
“这是你的生活!”方宸用不置信的眼光看她,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总不能因为想讨你妈欢心,就把自己的终身赔进去!”
“你不明白。”该怎么把她的心态说清楚?迎蔷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费力地:“我是单亲家庭,从小我爸就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抛弃了我们,我多少受这件事的影响,也因为母亲始终灌输我这样的观念:爱情跟未来的幸福划不上等号……。”
迎蔷突地用双手掩住了嘴,她愈说愈拧了。她的说法似乎只会议方宸认为,她跟他在一块没有未来。可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让方宸了解她的心境……天!她该怎么说?
方宸压根不苟同她的观念,又没法子把自己心情描述清楚,就这么两相僵持,耳边却传来了很多人的声音,先是德稚,难得他有这么兴奋的时刻:
“阿宸!我们刚才跟杨先生聊了一下,他原来是市民代表呢,他愿意运用他的关系,帮我们宣传报导什么的,这样一来,我们有了名气,要找经费就会比现在容易多了!”
迎蔷眼睛一转,瞪到了景康脸上。别人在想什么她也许不知道,但景康想什么她肯定清楚。景康是想利用这机会,给自己冠上一个什么“保育人士”的名号吧?对他未来的立委选举也有帮助。
方宸的脸都快变了颜色,眼光更阴沉。
“这么麻烦杨先生,不好意思吧?”
“不会不会!”景康赶紧说:“保育动物这种事。本来就是大家该做的嘛。我现在能力还不太够,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等我选上了立委,就更有力量了。”
听起来就像是选举台词。方宸不以为然,他有他的考量。
“我看还是算了。我们一直没有到处宣传,倒不是因为不知道出名的好处,只是出名也有坏处。这里现在很偏僻,没有什么人知道,所以动物们有个自在的环境;万一我们出了名之后没弄好,每天都来上一大堆看热闹的人,这些动物还上哪过活?”
“这话有理有理!”景康立即又说:“可是都可以计画的嘛,比如不公布正确位置、限制采访人数之类的,可行的嘛。”
景康的话倒也有理,不只德稚他们被说服,迎蔷也被说服了。就算景康只是利用这机会替自己捞点好名声,可是绿屋也因此获益,这对绿屋的未来来说是有好处。暂时,迎蔷把自己的事摆在一边,她认真用眼色去询问方宸的意思了。
绿屋的事,是比方宸自己的事重要得多,方宸抿抿唇,不能否认这法子的确可行,可是要他把绿屋的前途交给景康这种人……。
迎蔷知道方宸只是不放心──不放心景康。那么,如果是她呢?如果由她来做,方宸该放心吧?
她突地主动开口:
“这个案子交给我负责好了。”
在场的人都楞了楞,尤其是景康,他直觉反应:
“不行!你还得休养!”
“休养什么?”迎蔷烦躁地截断他的话。“医生早说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工作了,就你跟妈听不懂!而且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做,我会找人来帮我的,你担心什么?”
景康皱起了眉头。
“伯母不会答应的。”
“你去说。”迎蔷抬眼一望景康,颇为坚定。“你去跟妈说,妈要是不准,这个案子也就别做了,我宁愿自己拿从小存的私房钱捐给绿屋。”
所有人都让迎蔷这强硬无转圜余地的话给震慑住了!唯独方宸,不但不讶异,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极难得的一抹微笑。好迎蔷,他就是希望能看见她这样的一面。
“听见了?”方宸说,对这件事终于松了口:“如果是迎蔷负责,我就信任她,就这样。”
这两个人……景康望望迎蔷,又看看方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这两个人还真不简单!换言之,如果他真的想利用这机会打响声名,就非得听迎蔷的条件不可了?
“好吧。”景康勉强应了,很勉强,因为他知道何佩凤那一关虽然能过,却肯定难过。“我答应你了。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台北了吧?”
“这么急?”迎蔷不愿。
“你要伯母答应让你工作,还不乖一点赶快回家?她要是发起脾气,你还想工作?”景康说得头头是道,迎蔷脸色一敛,却也明白这是事实。
当着许多人的面,她没办法跟方宸说什么,只能以眼神传达她的心思,那双顾盼灵动的明眸,说的是爱和信任,她希望方宸看得懂。
“我去整理东西。”她颇为无奈,抛下众人,回到昨天晚上暂居的房间。
屋里,原来满坑满谷的棉被已经被拿到外面晒了,顿时变得跟昨晚极度不同。坐在床沿整理行李,迎蔷恍惚中忽然觉得也许昨夜只是一场梦,一场美梦。
爸爸呀,迎蔷在心中低叹,你只告诉我要在结婚之前谈场自己想要的恋爱,却没告诉我,当我真心爱上了,要怎么办?
“唔,你们说对了,那女人又走了。”
方宸靠在鱼缸旁,拿起鱼饲料准备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