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情情更多彼盼
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
黛玉听了,怔了半天,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你这个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
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
“你果然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著,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
黛玉道:“我真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
宝玉点头叹道:
“好妹妹!你别哄我!你真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白用了心,且连你素日待我的心也都辜负了!你皆因不放心的缘故,才弄了一身的病。
但凡事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出,只管怔怔的瞅著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词,不知一时从哪一句说起,却也怔怔的瞅著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黛玉只咳了一声,眼中泪直流下来,回身便走。
宝玉忙上前拉住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
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都知道了。”口里说著,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红楼梦》第三十二回
许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是宝黛惊天动地的故事伴我入眠,找常想,如果现世里果真有贾宝玉其人,我也愿意将一生所有的眼泪都还了他。
十二、三岁的年纪,为赋新词强说愁,爱上“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这类诗句;下课时偶尔不专心,偷眼望向窗外的绿树丛荫,也学古人“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然而最爱还是模拟那“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之苦,觉得人世间再没有任何情感欲念,能比这无可救药的悲切凄凉更接近人们至高无上的性灵。
那时候不懂,原来情爱之深植人心,就好比千年古木错综复杂的根,紧抓不放脚下的土地;温暖的心房正好适合幼苗滋长,仔细小心地别让任何一棵种子进来,要是不慎,只怕没那么容易赶它走。
黛玉遣情不成,倒弄得神思恍惚,病已渐成。
说到离愁——那位嫁给石姓商人的尤姓女子,终因太过依依不舍即将远行的丈大,而化为一股“石尤风”阻断其去路;说到信约——和女子相约桥下的尾生,也终於等到河水涨潮,抱桥柱而死;说到情苦——黛玉是呕乾了最后一口鲜血,在第八百六十一页魂归离恨天。
积怨日深,但是忘了,忘了怨愈深,情愈切;忽忽想到应该可以遣情,只是一切都迟,那株幼苗巳然成形,靠着心血滋养灌溉,长得又快又好呢!
在我看来,宝黛的结局亦喜亦悲。我喜欢黛玉平平淡淡一句:“你的话,我都知道了。”那要胜过一千一万句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男女交往,不但读人,更重要是读心。
因此我把自己构筑的故事写成了好风好水好结局,虽则遣情情更多,但是——
情到深处无怨尤。
第一章
五月的清晨,在这个位於台北近郊的社区中,倒还常能听见一些鸟叫虫鸣;如果做一个深呼吸,也可以闻到散布在空气中的花草清香。
杜耀轩今天起得比平常都早,公司有个早会,听说美国那边来了几个人参加会议,主要是为了总公司打算在上海设厂这件事。
杜耀轩在这家美商精密仪器公司工作有六年了,前两年晋升为业务主任,前景大好;最近传闻业务部胡经理要调到新加坡,负责管理整个亚太地区业务,於是就有人私底下传言他是内定接任经理的人选。
他自己本来是不以为然的,上个月行政部忽然要他写一份英文自传,他才有了那么点感觉,觉得自己毕竟是有希望的。接下来的日子,做起事来也带劲得多。其实他是典型的业务人才,除了嘴上功夫了得,又十分细心、求知欲强,虽然才三十岁,公司上下却老早就看好他了。就好像每一次开早会,他一定提前到公司,将已经备妥的资料反覆研读,像一个用功的学生。
今天也不例外,起床后,快速但没有忽略任何细节的梳洗完毕,走到楼下,看见月华在厨房忙,迳自拿起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大喊一声:“走了!”
月华追出来,紧张的说:“别忘了下班早点回来,晚上我请了赵小姐,让你大哥也来吃饭!”
“知道了……”他边说边往外冲,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拿著车钥匙。
和月华结婚已三年。他们认识得很早,大学时代,两个人都念商学院,他是以口齿伶俐闻名,月华则是系上公认的三大美女之一;他们的交往当时在校内造成极大轰动,许多人却认为他们无法长久,因为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异性实在太多了。最初他们是为了赌一口气,交往一阵子后,逐渐发现彼此的优点而相处愉快。
杜耀轩的父亲是大学国文教授,第一次带月华回家时,他父亲说这女孩儿什么都好,就缺那么点文采;母亲还嘲笑他是个老学究、老古板,说女孩子会理家就行了,文采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杜耀轩想了想,觉得母亲说得也有理,后来当了两年兵,两人感情弥坚,没发生所谓的兵变;退伍下来,一方面在母亲的怂恿下,另一方面也觉得差不多是这个人了,便毅然与月华步入一场奢华的婚礼中。
比较起来,他大哥耀晖对婚姻的态度就谨慎得多。三十三岁了,总还是温吞缓慢的,一点都不著急;除了年纪稍稍大了一些,大哥的条件倒是不错,人品、学识兼备。拿到博士学位后,立刻受聘在一家知名电脑公司担任高级主管。也许是书读多了,他看来书卷味极重,人又长得瘦高,玉树临风的,像个高风亮节的学者。但为什么挑了这么久始终遇不到合意的对象?他想大哥是眼光太高,相过许许多多次亲,大哥总是不给对方一点机会;倒不是挑剔人家的长相,是没有一个能真正“撼动”他。
就这样,杜耀轩和月华为了他,不知道为他介绍了多少女孩子,但他始终不向对方暗示下一次的约会,所以今天那个赵小姐恐怕又要吃闭门羹了。月华总也不死心,她这股热心劲儿,使得母亲对她的喜爱是与日俱增,觉得这个媳妇为杜家真是尽心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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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会之后,从美国麻州原厂来的相关人士及在场的各级主管都取得共识:由於考虑到成本问题,上海新厂设立时,将由台湾做技术转移,美国那边只需派出少量人力,大部分的工作一概交由台湾执行;因为两地语言互通,投资报酬率也相形提高。
中午耀轩带著一群美国人到圆山饭店吃饭,餐后,行政部门林经理来到他办公室,教他准备应徵一各女秘书,要语言能力强一点的。
“小杜,刚才吃饭的时候,温斯顿先生私下告诉我,胡经理到新加坡的事定下来了,但是他留的职缺,据可靠消息,可能会调个老外来。”林经理慢条斯理的说。
“哦?”他愣了一下,不是都说他才是接任的人选吗?
“也不知道原厂在想什么,我们把你的自传、履历完整的交上去,那边说你是不错,但是太女敕;公司近几年把亚太地区的业绩看得很重。说实在的,他们经营策略一改,我们就不能再有天高皇帝远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