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尚恩用拳头撞击着墙壁。砰﹗砰!砰﹗砰!回荡在屋子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痛不可抑。
“尚恩,是我辜负了你。”费琦抓住尚恩的手,平和地说。
“妳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切的错全都在我。”费琦的冷静,此刻比歇斯底里更叫他心慌。
“两年来,是我辜负了你,你曾经说过,叫一个自己不能爱的人等待,至少还有机会让他等到更好的人,将一个自己不能爱的人留在身边,才是辜负,才是替他套上了枷锁。”
“哈!炳!”尚恩抓住自己的头狂笑出声,“妳竟然说,两年的婚姻生活是妳辜负了我。妳竟然说﹐是妳辜负了我。”
“对不起。”
“妳走,妳走﹗”尚恩推开她。
被推倒的费琦缓缓地爬起来,没有一点疼痛或被驱赶的难堪,因为,她的心,从来没有就没有真正地“进去”这里面过。
没有过进来的喜悦,怎么能感受离去的伤感?
费琦走到门边,却又被尚恩从背后一把抱住:“不要走。”
尚恩的泪水冰凉了费琦的背脊,他亲吻她的耳朵:“我等了那么久,妳终于才属于我。”
“对不起。”费琦只能这么说。
尚恩的手摇撼着她:“从来、妳的心都没有靠近过我吗?,难道一点点都没有?”
费琦不敢回头面对尚思。
“妳根本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是不是﹖”
“对不起。”
尚恩的手只能颓然垂落。
费琦离开了诊所,离开了这座从来就不属于她的城堡。
她知道,离开了尚思,她将一无所有,但是这三年来,除了回忆,她又拥有过什么呢﹖
走下阶梯,—步下舞台,费琦只带走了一样东西。那最她最喜欢的一件T恤,因为它曾经有岩也的体温和味道,她将它穿在身上,假装自己是一只名字叫哈瓦那的猫。——“当猫感受到幸福和爱情的时候,就会发出微笑的声音。”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微笑的声音了。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听到。
连家,也没了。
拖着长长的灰大衣,费琦唯一能去的地方,竟然还是Paul从前住的地方。
开门进去前,她感觉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原点。当她推开门后,瞥见房里的一切,她发现,自己连原点都回不去了。
这里也已经不属于她了。
她轻轻掩上门离去,走进午夜十一点Pub林立的长街。
——再过一个钟头,岩也就要渡过他的二十八岁了,今夜,谁在他的身边﹖
在岩也欢度他二十八岁的时候,费琦在轨道上的生命线,已经走到了尽头。
今夜,费琦并没有跳过对街。
“不再需要用距离来分隔想念了。”她对自己说。
推开绿街99号的门、费琦直接进入通往回忆的隧道中。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舞台,熟悉的昏暗,熟悉的味道。费琦与过去贴身相拥.
“给我一杯草莓黛瑞克,黑色俄罗斯和天鹅绒。”她对待者说。
“小姐,还等其它的人吗?”待者对她一口气点了三杯鸡尾酒,有些疑惑。
费琦点点头,“我的一生,永远都在等一个缺席的男人。”侍者更迷惑地走开了。
再过半个钟头,现场演奏就要结束了。
费琦想走向前,为自己和那个缺席的男人,点上一首爱的罗曼史。
她准备起身时,爱的罗曼史,竟然在绿街99号萦绕了起来。
——难道有人比我先点了这首曲子?
她环顾酒吧的四周,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缭绕起一阵烟,也和她一样,陷落在通往回忆的隧道中。
“岩也。”
费琦只敢在心中唤他,因为、她害怕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场随时会被惊醒的绮梦。
岩也瞇着微醺的眼,循着—股直觉抬起头。他的视线,先寻到一抹哈瓦那的笑容,接着,与穿着T恤的女子目光交错。
费琦的头发,和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一样,长长地蓄到腰际。她看起来,是美丽地那么苍白和孤单。
他也不敢喊她,他怕,那只是酒精的幻觉,将她从过去送到现在来。
“岩也。”她终于唤他。
听见她的叫唤,他的微笑沧桑地、好看地牵动起来:“我以为,妳会叫我Paul。”
彷佛通过了三年的时光隧道,通过了被所有的难堪、伤心、失望……在昏暗的酒吧,他走向她。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把烟戒了。”费琦看着他手上的戴维杜夫说。
岩也摇头:“烟是早就戒了,我戒不掉的最想念。”
戴维杜夫,那曾经是费琦为了想念Paul;染上瘾的一种烟。她为了岩也把它戒了。如今,岩也却为了想念,又上了它的瘾。
岩也又抽了一口名字叫想念的烟,看着想念中的她,如今就在眼前,他捻熄了手上的烟。
费琦低下头!遇见身上哈瓦那的微笑。
岩也也看着费琦身上泛黄的T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她还给他的T恤会洗地如此白,为什么穿上了她还给他的T恤后,哈瓦那就不再喜欢他的伪装了。
“为什么妳要把我生命最重要的东西全都偷走?”
费琦抬起头,眼里盛着满溢的晶莹,“它是我现在的所有了,请让我自私地拥有。好吗?”费琦像小孩一样,霸道地抱紧身上的哈瓦那。
岩也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他原本想给她所有的女孩。
“你还恨我吗?”
“从我为妳上新娘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原谅妳了。含着恨化出来的状,是无法美丽的。”
“但是,再美的状,也无法让一个没有爱的婚姻幸福。”费琦说。
岩也看着费琦美丽而哀伤的面容,他有一股想强行将她带走的冲动。
酒吧中,爱的罗曼史的旋律——却在那一刻,到了尽头。
“明天我一早得赶搭回纽约的飞机,我该走了。”岩也起身说。此刻,唯有离去,才能阻止他的冲动。
“岩也。”
他只是停伫脚步,并没有回头。
“生日快乐。”费琦对着他的背影并微笑着说。
窗外此时飘起了绵绵细雨,看在岩也眼里,像在三年前的今天,费琦给他的水晶城堡里,漫天飞舞的那一场细雪。
“小姐,妳等人来了吗﹖”侍者走过来,看着费琦身旁停伫脚步的岩也。
岩也回过头,他期待的目光与费琦伤心的眼神交融﹕“离开的人,往往都在等待一句话,能让他不走。”
“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上服装设计的课。你的梦想,我从来没有退出过……”
费琦一直都相信,因为阳光的关系,因为相爱的温度。飘落海滨的雪花,有一天,一定会被恋人的热情,温暖成细沙的。
种满红萝卜和绿色蔬菜的前院,斐丽和滨,坐在他们拆下装水果的木箱,装钉成的绿色长椅上。滨正七手八脚地,帮着斐丽拆开一大包,从台湾送来的国际快递。
摊开粉红色的纸袋,大大的包裹里,是三件美丽的晚礼服。
有着长长燕尾的蓝绒色西装,是滨的。有着夸张大翻领的红色丝绒洋装,是斐丽的。还有一件森林绿,附着帽子的小飞侠装,是宝宝的。
滨拥着斐丽,他们一起摊开了一封水蓝色的信。
亲爱的斐丽:
妳好吗?滨好吗?我的干儿子好吗?
今年台湾的冬天出人意料的寒冷。是一个需要靠人们的体温互相取暖,才不会生病的季节。
这几天,我、岩也、尚恩及蔓菱,偶尔会四个人相偕出去烤肉或野餐。朋友和情人的温度,让这个寒冷的冬天变得异常温暖。斐丽,如果妳也在就好了,那么我们将会有一个更像夏天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