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难得的笑容,开展在费琦的脸上;听着费琦巨细靡遗地诉说着,那个男孩子是如何神奇地将阳光染进她的发里,一种莫名的妒意,像一把火,在尚恩的心中燎烧了起来。
他突然怀念起当时扭伤脚,完全将重量依附在他身上,完全将身体交托给他的费琦。
那时候的她,只有他能解救。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的工作,本来就是要将我这种人,一次又一次地,从无助中解救出来。”费琦理所当然地说着。她的表情,让尚恩的心遭到痛击。
“那一刻,我凭着直觉,只想冲上台去强行带走受伤的妳。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的举动真是可笑,我想,在非常时刻,总是有人会挺身而出来搭救妳,根本不需要我多事。”尚恩放任自己,任性地说了一堆很不专业、很不像自己作风的话。
然而,费琦完全听不出尚恩的弦外之音。
“我去倒饮料给你。”她站起来,跟上浅米色的绒布拖鞋,向厨房轻快地走去,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拨弄颈后的长发,一撩拨,却扑了个空。
“留了那么久的长头发,变成这个样子,还真不习惯。”她笑着自己。
尚恩看着费琦,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他很想孩子气地对她说:“连妳自己都不习惯;如果Paul回来了呢?他会习惯吗?他会认得妳吗?”
他能预见,听完自己这番刺激的费琦,一定会失神地将刚从厨房端出来的两杯水,连杯带水,肢离破碎地泼洒一地。
然后,浓浓的阴霾将会爬上费琦苍白的脸,遮盖住发上那一抹才刚染上的阳光。
但,他毕竟没这么说。因为,费琦受的伤,总会成正比的,变成自己的痛。
“这是你最爱喝的热带水果茶。”费琦将尚恩在她家习惯用的绿色马克杯递给他,伸手间,费琦露出左腕上盘技缠叶的手环刺青。
她已经浑身充满疼痛的烙印了,好不容易,阳光般的笑容终于出现在她的脸上,他怎么可以再用阴霾掩盖住它?
尚恩并没有伸出手接过马克杯,而是像大哥哥一样,将手轻轻地抚上费琦透出淡淡甜香的短发。
“这个发型很适合妳,妳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快乐的小女孩一样。”他的微笑或许不真切,但,说出口的话全是出自真心。
“那个小男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是一个将阳光别在发上,快乐的发型。”费琦快乐地说着。
笑容自尚恩的脸上褪去,他的手抚乱了费琦的头发,模糊了那一抹岩也为她染上的阳光。
第三章绿街99号
白色迷雾,大雨滂沱。
站在屋檐下面对镜头的男人—和掺着蓝色雨伞背对镜头的女孩。
“为什么﹖”女孩的言语中有忐忒和颠抖。
“对不起,我还是喜欢长头发的女孩。”男人说。
蓝色雨伞从女孩的手中月兑落,随着风,飘向哭泣的仄色天空……
推启冰凉的超市玻璃门,女孩尾随在男人和长发女伴的身后。
仍背对着镜头,女孩用不安的姿态,抚着自己乱无头绪的短发,透过商品间的缝隙,窥探着情人和长发女孩的一举一动,突然,一个银紫色瓶身,上面写着CARE的造型洗发精,从摆满商品的陈列架上,跃入她和镜头聚焦的凝视中。
时空卷入紫色漩涡:华丽的场景,优美的音乐,浪漫的灯光。
面对镜头的男人,拥着身材姣好,背对镜头的女人翩然起舞。
“嫁给我,我已经不再在乎妳是个短发的女孩。”男人充满爱意地说。
“Youdon'tcare!ButIcare.”已经变成女人的女孩推开男人,转身要走。
回过头来,第一次以正面面对镜头的美丽女郎,将俏丽而不失女人味的头发轻轻一拨。
在她脸上绽放的,是一抹掌控全局的自信笑容。
“费琦的头发真的好好看。”仰望着D区转角的电视墙,戴红眼镜的女孩,对戴牙套的女孩说。
“我告诉妳哟,我有一个同学的姊姊在天母一家美发店当助理,她说,费琦的头发是她们店里的一个设计师剪的。”
“真的还假的?”
“骗妳干嘛!她还说,那个设计师不但年纪很轻,而且长得很帅哟,单眼皮的大眼睛,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长得就像金城武一样。”
“哇!真的还假的?我最喜欢金城武了。”女孩推一推快滑落的红眼镜。
围观着电视墙的人群里,匆匆忙忙地闪出两条人影。
“走了啦,斐丽!”费琦将斐丽从电视墙前硬拖出来。
“让我再看一次那个广告嘛,这可是我一手捧红的模特儿拍的第一支广告片。”
“电视天天都有翻,而且真人就在妳的身边,有什么好看的嘛。”
“Baby,Youdon'tcare!ButIcare.”斐丽回过头来,搔首弄姿地说。
“我的语气有那么放荡吗?”费琦边笑边推着斐丽往前走。
“喂,刚刚她们说的,是真的还假的?”斐丽学着小女生神秘兮兮的口气。
“什么真的还假的?”像被电触到一般,费琦的心一阵紧缩。
“说那个设计师长得很像金城武呀。”
费琦松了一口气:“在小女生的眼中,只要是长得好看一些的男孩子,每一个都长得像金城武。”
“不像金城武,那,他长得像谁?”斐丽穷追不舍。
“像……”费琦的心和舌头都打着结。
“不管他像谁,也不会有尚恩的翩翩风度和温柔体贴吧?”原来斐丽的重点在这里。
“妳说到哪去了?尚恩是我的医生,他当然要对病人温柔体贴喽。”
“是呀,是呀,他对病人还真是够温柔体贴的。不但逢年过节来送礼;还像7.Eleven一样,为妳二十四小时待命服务;最近妳头发一剪,他就又是送帽子又是送围巾的。”斐丽拉了拉缠绕在费琦脖子上,滚着紫边的黑色丝巾。
“如果我着凉生病,他的麻烦会更多,所以他送来这些东西为我取暖;这和他怕我焦躁难安,预先给我服用镇定剂一样。”费琦振振有词。
“如果可以,他会把自己送来为妳取暖。”
“尚恩的未婚妻,不是为了他从空姐改行,将工作搬到地面上来,开了一家精品店嘛!那些帽子、围巾,一定是她帮他选的。”突然觉得丝巾太纠缠,费琦将它从脖子上扯下,移束在背包上。
“什么未婚妻?是前任未婚妻。人家解除婚约都八百年了。说到婚约,咦——尚思是在妳订了婚的不久后订的婚;在妳恢复单身的不久后解除的婚约,妳看!铁证如山。嘿!嘿!”斐丽一副佩服自日己的样子。
“妳的联想力也太丰富了吧,不要硬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连连看好不好。”
“可是,尚恩的人真的很不错呀。”
“尚恩不但人好,更是一个好医生。相信我,医生对病人付出,并不代表他们想和病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费琦拍一拍斐丽的肩膀,像安慰她一样。
“妳那属于女人的第六感,一定是被妳家那一缸子鱼给吃掉了。”斐丽气结。
“我希望牠们继续吃掉我的第一感、第二感、第三感、第四感和第五感。”费琦用五根手指数着,当五根手指都被自已拆弯不见时,她的脸上露出被成全、满足的微笑。
“把自虐当享受的女人。”斐丽对她翻白眼。
“妳和少中,成天忙着帮我善后,你们夫妻俩,才真的是把折磨当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