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当雄听得出来她语气中颇有闹意气的味道,便问雷誉,“你们吵架了?”
雷誉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向任她挑衅,从来没还过手,对她,除了点头称是,他还未曾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这样算吵架吗?
“人家才不希罕跟我吵架呢!”小霜气呼呼的说。
简当雄愈来愈觉得自己不懂小霜,不禁摇头叹息。
“爹,您偏心,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可是您却不把绝学传给我,反而传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怎么会是没关系的人?”简当雄意有所指的笑说。
“就是没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
小霜愈想愈觉得委屈,因为雷誉对她视若无睹、漠不关心,而父亲明显的偏心。她的胸口愈揪愈紧,泪水忍不住就快要往下掉,她不想被人看见,便转身往武场后边的林子跑去。
简当雄只好也跟过去。
小霜并没跑太远,只到母亲的坟前而已。
简当雄知道,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来这儿拔草,倾诉心事。看来她年纪愈大,心事愈多,以至于最近坟头的杂草总是长不高。
叹了口气,他轻声的说:“小霜,不是爹不把双刀传给你,而是那套刀法并不适合你。”
“您没教,我没学,又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唉!那太霸气了,本来就不是女子应学的功夫。”
小霜才擦干眼泪又湿了眼眶。“您果然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娘……”她在墓前哭诉起来,“为何您不把我生成男儿身呢,害我不能继承爹的刀法。”
简当雄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小霜,虽然我无法将刀法传给你,但你可以学你娘的剑法呀。”
“咦?”小霜抹掉眼泪,望着父亲。
“瞧,这不是更顺理成章吗?你未来的夫婿学我的刀法,而你则学你母亲的剑法,等你们长大,不就跟我和你娘一样成为一对鸳鸯侠。”
小霜听着又气起来,“谁要跟他成为鸳鸯侠!”
“怎么?”简当雄纳闷的问:“誉儿又惹你讨厌了?”
小霜总说不出口是雷誉对她不理不睬,只能气闷的嘟着嘴。
“你不说话,我怎么替你作主?你放心,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会不袒护你。要不是已当他是女婿,我也不会把刀法传给他。”
“可是……”小霜的声音忽然变小,“他根本对我视若无睹,我……”
“喔?”他捻须思索。
“虽然娘在世时我还小,可是我还记得您对娘那般嘘寒问暖,他哪有啊。”
“原来如此,哈哈!”简当雄了然的大笑,“小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情,誉儿本身就是个耿直又老实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拿他跟别人比?再说,我和你娘曾有过生死患难与共的经验,感情自然不比一般的夫妻。”
“可是……”
“其实,他不是凡事都让着你吗?这也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呀。”
“是吗?”
“就像你,你又有哪一点像你娘?我记得你娘无论再怎么生气,她都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哪像你每次恼着誉儿的时候,就闹得好像仇深似海。”
“我……”
眼看着小霜又要恼羞成怒,简当雄笑着搂住她的肩膀,“你呀,就是爱动气,以后可得改着点,否则誉儿受不了要变心,我和叔叔们可没那个脸向他问罪。”
小霜心思不停流转,既气他又想他,反复纠缠……
第三章
刀,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如天河倾泻。
剑,以银光飞驰之姿闪过似青蛇凌空。
雷誉沉稳的身手自有一种压倒性的气势,轻而易举就让敌人弃械而逃;而小霜灵巧的身形也同样锐不可当,假若敌手有轻忽她是一介女子的心态,可就要倒大楣了。
漫天黄沙蔽天,兵刃相交铿锵有声,被瓦剌王月兑欢击溃的鞑靼王阿鲁台的旧众成了荒漠的强盗,不时袭击河西走廊过往的商旅。而大明的边防将兵为了抵制瓦剌的野心,哪还有余力扫荡这群游击部队,于是个人就只好自求多福。
然而,遇上万里镖局的人马,这些鞑子可成了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
简当雄看他们两个年轻人的武功如此精进,很是欣慰。
小霜傲慢的收剑并咕哝着,“这群鞑子怎么就是学不乖,都被打回去了,还不在自家家园好好待着,偏要来自找麻烦。”
从被袭到反制成功不过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鞑子便四散逃逸。
“雷誉呢?”小霜左顾右盼的问。
驼子老六忍不住好笑的说:“一路上就看你老爱斗意气,可一不见那小子,你就开始担心了。”
小霜啧道:“谁担心他呀。”一扭身便跃上马,将在打斗中跑开的骆驼重新聚集。
简当雄莫可奈何的笑看蒋威一眼。
“唉!他们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语:不是冤家不聚头。”
雷誉从一座沙丘上下来,小霜并骑走在他一侧,带着痴迷的眼神看着他。
雷誉也在意到她的眼光。这么多年来,他对他们之间的牵扯,总算也有点认知了。
忽然沙丘的棱峰上银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小霜一看见便飞身而出。
就在那支箭正对着雷誉的背心而至时,他也听到了风声,早就做好准备,要转身以刀挡开。而她身在半空时便已拔剑。
雷誉一转身,双刀已出,跟着往上一跳。
小霜只注意到那支鞑子的羽箭,刀风响起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他看见她以自己的剑隔走鞑子的羽箭,但她自己却在他的刀锋下。霎时,他骇然至极的瞪着她还是那么一副骄蛮的神情,就跟平常捉弄他时一样,然而,刀锋已是如此的接近她,他几乎可以听到布帛割裂的声音。
简当雄以及众镖师鞭长莫及,只能信任雷誉的功夫。
雷誉把内力集中在持刀的手臂,用劲把肘一拐,硬生生将刀锋拗到反方向,但他的手肘就无可避免的撞上小霜的胸口。
小霜的脚都还没着地,这一撞又把她给撞得飞开,掉到地上,激起黄沙如烟尘弥漫。
“小霜!”雷誉赶紧扑到她身边,看她一动也不动的躺着,立刻忧心如焚的检查她的伤势。“小霜!”
众人纷纷赶至,而小霜也正好从那一下的撞击中恢复意识,痛苦的咳了一下。
雷誉轻轻的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让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
驼子老六赶紧拉过她的手腕把脉,须臾,放心的叹了口气,“幸好,只是岔了气,先吃一颗紫金丹,调一调内息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一只青花瓷瓶,倒出一颗墨亮的药丸给小霜服下。
雷誉顿时松了口气,但心里的内疚让他的眉头纠得死紧。
“誉儿,你不用过于自责,这只是意外。”简当雄安慰着雷誉,对于小霜的鲁莽只能摇头,“小霜……”
驼子老六挡着不让简当雄训话,“她啊,嘴巴老说不理誉儿,结果他一遇险,她连自己都不顾了。”
他这么说令雷誉心头负担更重,看小霜正垂眼偷瞄他,覆着一层尘土的脸颊微微酡红,娇美的小嘴倔强的嘀着,与她朝夕相处了八年,他对她的骄蛮耿烈,实在是无言以对。
“谁……咳!咳!”小霜最恼被人说她痴心于雷誉时,他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本想在嘴巴上逞威风,却因胸口的气息还不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她想起身走开。
然而她的背才一离开他的胸膛,她就开始想念那种温暖,偏偏她的傲气又不肯让她重新靠回去。可她才撑起身子,不禁又气虚的瘫软身子,被雷誉抱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