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睡不着就一定要把我吵起来啊?”育溏嘟起唇,佯装不悦,在他怀里磨蹭着大发娇嗔。
“嗯哼,看到你在这里像一个天使般的睡得那么甜,我也不想吵醒你,只是我可不希望某些东闯西逛的登山客或是闲杂人等,有幸撞见我的女人在这里海棠春睡。”
“你的女人……唔,我喜欢这个头衔!”懒洋洋地回应他的吻,育溏突然发现他用很正经的眼光盯着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只是,只是很害怕会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起码,想想我老爸欠你的那一债,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现实又开始渗进在思绪之中,这使得育溏所有的好心情,全都立刻烟消云散。
“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些债务跟你无关。”
“可是你不能否认,今天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不全都是因为那些……”
“不许你这么说,钉归钉、铆归铆,我要的是你,无论有没有那些该死的债务,我都要定你了。只是,我很怀疑,没有了这一层干系,你还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吗?”以食指和无名指挑起育溏的发丝,轻轻地拂在自己的鼻端上,知淼眼里突然多了丝忧虑。
“知淼,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就在这儿,不但除了人连心也留下了,不是吗?”
育溏感受到他的态度转变,费力地撑起身子,迷惑地盯着眼前神情高深莫测的知淼。
“也许是我患得患失,想太多了……”知淼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将他带出来的薄毯为育溏披上。
望着知淼的背影,她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终究是有距离的。即使得冒着激情过后遭他捐弃的风险,她仍愿意待在他身边,无怨无悔!见他忧虑,还不是怕自己不够坚定,怀疑自己对他的真心,这太叫她难受了!
坐回前廊的秋千上,育溏心不在焉地咬着指头发愣。对自己心底的痛楚感到不解,为何有种受伤害的感觉?早就知晓自己跟他的世界是难以有所交集的,不是吗?想起他那豪华气派的办公大楼,还有代表成功跟财富的一长串头衔,她越发地察觉到彼此距离的遥远。
一抬起头她的心猛然地快了几拍,西装笔挺的知淼正朝自己说些什么,但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有股绝望的情绪,正无边无际地向她迎面兜下。
“……育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知淼皱着眉头,脸上的线条紧紧地绷着。
“呃?你是说?”育溏慌乱地拉回注意力。
“我得去处理一些事,你单独留在这里可以吗?”看到育溏刷地变得苍白的脸色,他顿了顿。“当然,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夜的,我明白你的感受,事情办妥之后,我会尽快在天黑前回到山上的。”
虽然很想要求和他一起去;但看他全然是都市人冷漠又有效率的穿着打扮,跟自己所习惯的他是如此不同,育溏也只有硬生生地吞下那些梗在喉间的话了。
在短暂又缠绵的吻之后,知淼开着车很快地消失在蜿蜒山路的那一端。而在他的车驶出车库的那一刻起,育溏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漱洗完毕,她端着知淼为她榨好的葡萄汁,坐在秋千上发呆。他说那些话究竟有何用意?心甘情愿……我是真的心甘情愿吗?放下杯子,她笑吟吟地从邮差手里接过报纸,在这僻远的山区,没有送报生会千里迢迢地送来报纸,所以山里的住户们所订的报纸,大都是由邮差兼送。
端回玻璃杯,一见到头版斗大的标题,育溏的手震了一下,深紫的葡萄汁,将报纸打湿了一大半——
“高铁案败部复活,改回原设计路线,并且定为最速件的开发案。”
而在这个耸动的标题旁,常是号外新闻的栏位赫然是——
“邱玲翊控胥知淼案,法官做出不同判决,胥知淼可能被以谋杀起诉。”
育溏颤抖着手翻找报纸,却因太激动而连连扯破那些已经被浸湿了的报纸,她懊恼得四处找着抹布或纸。
“纸巾呢?纸巾呢?”像无头苍蝇般的在屋内瞎撞,脑海中全是关于知淼可能被控以谋杀的字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才哑然地盯着已经拿在手里,不知多久的纸巾,撕了厚厚一大叠,拼命地想吸干那些紫色汁液。
在雄踞了几大版的官司始末报导中,高铁案被挤到角落里,寥寥数行配以爸爸和他那群立委朋友们欣喜若狂的照片,育溏匆匆地瞄了几眼,立即冲进房里换妥衣物,来到车库将知淼买给她的小车驶出,一路狂飙地往山下疾驶而去。
“知淼,我不会任别人如此污蔑你的人格,如果有必要,我会动用所有的关系,给她好看!”育溏重重踩下油门,在那些山区居民的侧目中绝尘而去。
☆☆☆
知淼极度压抑地以手握拳,愤怒地望着坐在对面神色凝重的死党。“怎么会?当初都已经判定不起诉的……事情过了这么久,法官却做出迥然不同的判决!”他懊恼地捧着自己的头,就像头受伤的困兽,在狭隘的看守所会客室里来回踱步。
“老胥,你再仔细想想,当初邱玲翊出车祸前,你到底有没有碰过那辆车?”焱震然,这位和知淼可说是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翻着面前的资料,再三地询问着。
“焱子,难道你也怀疑我去动了手脚?”知淼闻言讶异地抬起头,眼里装满了受伤的神色。
“不,我太了解你了。老实说,我还巴不得你真的做了,因为依你的缜密心思和企划能力,要认真去干的话,邱玲翊早就报销了。你自视甚高,根本做不出这种三脚猫的下流把戏。”
“听到你这么中肯的赞美,我真是受宠若惊。”
“好说,但光凭我对你的了解,并不能撤销法官对你的控告。老哥,咱们需要的是证据。”
“事情都过了十年,要上哪儿找证据?”听到焱子的话,知淼双手一摊,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喂,老胥,别在我面前摆出那脸色,我焱震然最受不了就是像这种未斗即先弃甲投降的行径。虽然案子棘手了些,但这样才更有趣味,咱们再重新开始吧!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我们忽略了。”摊开厚得惊人的卷宗,焱子一页页地研究着。
“焱子,你一定要把我弄出这里。”
“我知道,你没看到我正在想办法吗?我已经找人去弄钱了,真是很麻烦,邱玲翊申请庭上将你的财产先扣押,连银行帐户都被冻结了。所以我要石头去筹钱,你老哥呢,就稍安勿躁,这两天一定会把你弄出去的!”
“我等不了那么久!今天晚上,我一定得回山上去。”想到那些纠缠不去的梦魇又要折磨上育溏,知淼的心忍不住地直线往下沉。
“哟,老哥,你也知道法律是很死的,凡事都得照一定的步骤慢慢来,再说你又何必急着回那鸟不生蛋的山上,在人间多享受两天再回去也不迟啊!”
“焱子,你不懂的。”抬头看到这死党仍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知淼忍不住将他的卷宗全都合了起来,直瞪着大惑不解的焱子。“焱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天黑之前我非回到山上不可,你若不帮我的话,咱们哥儿们的交情就到今天为止。”
“喂喂喂,老哥,咱们这十几二十年的革命感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又何必这么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别净想着躲到山上去,那里又没啥稀奇的,我跟石头常在想,你是不是藏了个颜如玉在上头?”一见知淼那肝火上升的德性,焱子叼着烟挪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