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的当下,过度的震惊让赵子透的声音梗在喉咙。
青绿色的眼睛?!怎么会有两双像充斥了电光的眼睛看着他,且炫目得让他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他不信的眨眨眼,再定睛端倪,这才发觉他们竟然是飘荡在半空中,而且,身上穿的……竟像是寿衣的玩意儿?!
包夸张的是,那个白脸白衣服的家伙对他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将一口洁白的獠牙显露在外——
不可能!
赵子透猛地直起身子,用力甩了下脑袋,再次撑起头时,眼前却依旧是两张吓人的面孔。
“怎么会?我……我一定是看花眼了!”好半晌,他找回了遗忘的声音,哑声的干笑出来,“不、不可能的!大白天的,我不可能真的见鬼。一定是眼花了。”
可是除了鬼,不可能有人真的长成这副德行啊!
披散在肩膀的乱发,青绿发亮的眼睛,没有鼻子的平板面孔,再衬上像血一样鲜红的大嘴巴,这副鬼样随便走出去都会吓死人。
然而,任凭他再怎么眨眼,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还是没有消失。
而他身处的地方,像是棉花糖?这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阳界和冥界的交界。”
“你出了车祸。”
赵子透大吃一惊,不可思议极了。这两个黑白脸的家伙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明没开口啊!
“如果你心里的声音太大,我们就听得见。”黑无常对他解释。
赵子透震惊的掉下下巴。
这两个……管他是人是鬼,总之,他们真的能猜中他的心思。
“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鬼。”白无常的声音非常的高分贝,听来刺耳得很,“你没听说过冥界的黑白无常吗?我就是白无常。”
“我是黑无常。”
“那我就是阎罗王。”赵子透回神冷笑说。
“阎罗王是什么东西?”黑白无常面面相觑。
“最大的鬼头目。”
“冥王才是最大的鬼头目。”两个鬼表情肃穆的道。
他可没有美国时间陪他们耗下去。赵子透不耐的拧起眉,“你们别再装神弄鬼了,我的时间不多,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的未婚妻还在教堂等我呢!”
闻言,黑白无常再次互望了一眼,面有难色的转向他,“已经没有婚礼了。”
“没有婚礼?!”他呆愣的问。
黑白无常同时点头。“不过,如果你想参加自己的丧礼,那倒还来得及。”
“我、的、丧、礼?!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说完,赵子透嘲讽的咧开嘴角,愈来愈相信自己是置身迷离诡谲的梦境中。
太好笑了,他至今还没作过这么离谱的梦,而且这个梦里还有两个黑白无常,简直灵异到极点。
“你还不相信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吧?”黑无常忽然开口问他,披着乱发的脑袋明白的点了点,“很多鬼都是这样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鬼。”
“就带他去看看吧,小黑。”白无常接道。
“你们……”想叫他们别再闹了,赵子透却发觉自己突然月兑离了棉花糖。
天啊!他猛低头一看,原来这棉花糖不是真正的棉花糖,是云!
两个黑白鬼竟然挟着他在几万尺的高空中飘飞?!
“怕就闭上眼睛,很快就到了。”白无常看出他眼中的惊恐。
闭上眼睛?赵子透觉得他就快要窒息了,就算闭上眼睛,他也能感觉到风在自己脸上吹拂,而他的双脚没办法着地的腾空着。
幸亏这一切就像白无常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到了。
当脚底重新有了踏实感,他面色如土的张开眼睛,定了定神,看见黑白无常同样分站在他左右,只是,眼前的景况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殡仪馆?!”
他确定自己看见了很多花圈和花篮,从殡仪馆的街头绵延到街尾,像是什么重要人物要出殡的样子。
而那些来来往往致哀的人群,都是他熟悉或似曾相识的面孔。
“这是谁的葬礼?”该不会是他熟识的某个政经界长辈又赴黄泉了?
“你的。”白无常拔尖的声调告诉他。
“我的?”脚还在发软的赵子透很想大笑,可是他的笑容僵在嘴角,因为每个花圈和花篮上真的都写着赵子透三个字。
这……为什么全世界都在诅咒他英才早逝?这到底是什么怪梦啊!
“这不是梦。”黑无常注视他震惊的表情,“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信的话,你到前面去看看。”
“前面?”
对了,遗照!总不会真的挂他的照片吧?
要是真的这样,他就要翻脸了,因为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赵子透眉间凝聚起怒气,迈步往前走,想着他待会儿站在众人面前时,要怎么严厉痛斥这种不入流的玩笑。
他恼怒的走到入口,对着处理奠仪的秘书挑高了两道浓眉,可是她竟然无视他的怒火。
他在她面前挥手,她还是没反应。
简直反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忽略让赵子透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正想大大发飙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先瞥见一个曼妙玲珑的身躯。
“朱娣!”
太好了!朱娣是局外人,她一定不会参与这些人无聊的玩笑。
“宝贝!”他笑着敞开双臂,等着朱娣投进怀抱。
然而难得打扮肃穆的朱娣对他视若无睹,径自交给秘书一封白色奠仪。
“朱娣,别开玩笑了,你看得见我的!”见她在簿子上洋洋洒洒的签下她的大名,赵子透不禁表情愕然。
朱娣为什么也装作看不见他?为什么他的声音明明从喉咙里出来,却像飘散消失在空中一样,完全无法传达到她和秘书的耳朵里?
“朱娣?”他不信的再唤一次。
这次朱娣终于转过头来。
赵子透心中一喜,看着她直直的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再度张开他的双臂。
“不!”下一秒,他惊恐的睁大了眼
一袭黑衣的她竟然穿过他白色的身躯?!一瞬间,他就像水份饱和的海绵被用力挤出水般,觉得自己整个扭曲变形。
朱娣……穿透了他?!
“我们说过,你已经寿终正寝。”黑白无常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眼睑眨动间,赵子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周身上下又变得完好如初。
他呆望着朱娣的背影,一时之间汗流浃背。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在几万尺的天上飞也是真的,他真的死了!
“可是怎么会?如果我死了,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试着回想看看。”黑无常叹口气,“你在山路上开着车,有一辆相同的银色敞篷车与你并驾齐驱,还记得吗?”
“相同的银色敞篷车……”他呢喃着。
天!他想起来了。
在山路上,有一个和他开同样敞篷车的老头子超他车,没多久,他就莫名其妙翻了车……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耳边萦绕着苏格兰风笛,席琳狄翁的声音还在唱着——
Near,far,whereveryouare
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
Oncemore,youopenthedoor
Andyou'rehereinmyheart
Andmyheartwillgoon……
原来,这不是梦。
“我真的死了?”
他呆若木鸡,抛下黑白无常自言自语的走进会场,看见自己的遗照。
他走过每个人的面前,发现所有人都无视他的存在。
不,该说是他们看不见他才对。
“不可能的……”他颓然的顿下步伐,怔怔地注视自己抬起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