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烜甩开少年后,左脚往前一跨,正欲再离去,蓦地右脚如系上十数斤重的大石般,沉重得让他举步维艰。
任烜脸色一僵,硬是往前挪了几寸,最后他铁青着一张俊脸,凌厉的目光往下看去。
“放手!”他压下想将少年踹开的念头,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现在,任烜腿上牢牢地缠着一团物事,那东西紧抱住他的小腿,还不忘将两只雁与一只野兔保护妥当,所以他是侧着身子拉住任烜的,因为这样才不会把怀中的东西压扁。
“师父,求求您将刚才的神功教给徒儿吧!”一箭双雁,再加上一只兔子,肉可以留着自己吃,吃剩了还能卖钱,再加上那些毛皮……这神功他非学不可,只要学会,就不用看人脸色乞讨了!
“那不是神功!”任烜索性蹲,开始将少年紧抓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扳开,“要练这功夫,得花好几年时间,并非一蹴可几。”他好不容易拉开一只手,再朝第二只进攻,“我没那么多时间教你,事实上,我没将你这个窃贼痛打一顿已经算很仁慈了,所以,放开!”
终于,任烜用力一扯,硬是将少年自自己腿上拉开,然后他牵过飞骓,打算尽快闪人。
走没几步,少年已自地上爬起追来。
“师父,求你别丢下徒儿,徒儿跟你到天涯海角去,就算要我做牛做马也甘愿,只要你教我神功!”他伸手要再抓住任烜的衣袖,却被他一个瞪眼吓得缩了缩身子,只能捧着野雁和兔子,怯怯的望着任烜。
“师父!”他又小小的唤了一声。
实在是……任烜头痛的闭了闭眼。自己是威严不足,所以无法成功喝阻这小表吗?
第二章
“滚!”
“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
“师父……”
“你敢再喊一次!”
“师、师父……”
少年的执拗让任烜气到差点翻白眼,很想快马加鞭远离这小表,偏偏这飞骓好死不死的跛了腿;想施展轻功月兑困,偏偏飞骓太重扛不走,他只能慢慢往前行,由着这小表跟来。
思来想去,全都是这匹笨马的错!任烜狠狠的白了飞骓一眼,飞骓只能无辜的低下头,慢慢一拐一拐的走着。
又不是牠愿意的,呜!断腿已够牠呕的了,还被说肥,更让牠小小心灵受到重重一击,现在又将错全推到牠头上来……早知如此,当初皇上在选马时,自己就装病不跑了事,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逞什么英雄嘛!
飞骓垂头丧气的踽踽行进。
见任烜不再说话,少年心下窃喜,蹦蹦跳跳的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走。
“师父,我一定会好好侍奉你的,不管你是要吃饭、喝水、洗澡、上茅房,我都会服侍得妥妥帖帖!”
任烜寒着一张脸,打算沉默到底,让少年识趣的离开。不过,显然这浑小子天生少根筋,不会看人脸色!
少年又开口了:“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啊?”
“很远的地方,而且很、危、险!”任烜龇牙咧嘴的恐吓,要他知难而退。
听到任烜这样回答,少年不以为意的又说起话来:“很危险啊?没关系,再难走的路,徒儿都会跟着你走的。”
是吗?任烜挑起一边眉毛,对少年的胆识稍稍感到佩服。他看向少年,冷淡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
这小表似乎是个可造之材,若不是自己急着去新疆,收他为徒也不是件坏事嘛!
“因为……”少年随即又天真烂漫的对任烜笑开了脸,“师父你有那么厉害的神功,一定会保护我的!所以跟着师父,徒儿不会有危险,你说是不是?”他的小脸上挂满了孩童的无忧无虑,与不知从何而来的完全信赖。
任烜柔和的目光瞬间又转为凌厉,瞪着少年开心的笑脸,任烜当下做了决定。
这小表是个麻烦,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别再跟着自己!
※※※※※※
任烜和那少年此时在安定城内某座客栈。
“嘶——呼噜呼噜……嗯嗯……好……咳嗯……咕噜……唔……”
声音停止的剎那,四周安静到连老鼠奔过顶上梁柱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任烜瞪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碗盘,连口饭都还没扒进嘴中。碗盘交叠的缝隙中隐隐可见后面有个黑影在晃动,他放下碗,瞇起了眼,看着那黑影的举动。
坐在碗盘后方的少年抹抹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好饱啊!他已经好久没这么满足过了,肚子中那种充实饱满的感觉,是任何事都不能比拟的舒畅啊!
无视客栈内众人讶然的神色,少年又伸出手探向一个碟子。
碗盘的另一头,任烜因这个动作而剑眉一挑。这小表还没吃够吗?
打从两人一入客栈坐走后,少年就眨巴着眼用近似渴望的目光望着他,欲言又止;而当自己将菜单递给他,说了句“想吃什么就点。”之后,就瞧见那小表神色陡地一亮,劈哩啦啦的将那份单子上的菜名从头至尾复诵了一次……这么说也不尽然全对,因为很多字他也念不出来,但那跑堂的竟也很有默契地将那些菜全端出来了。
从第一道菜到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间里,少年的筷子从没停过、碗从没放下过、声音也从没停止过,直到那声饱嗝传出,一切才又恢复静止,怎么现在又要吃了?
从缝隙中,任烜看见少年将那个碟子上剩下的一块红烧肉夹起,递给他,“师父,这个给你吃。”
这可是他在“百忙之中”特地替师父留下来的呢!
任烜的嘴巴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吃吧!我不饿。”看见少年那种有如乞丐般的吃相,还一直听到可怕的狼吞虎咽声,已够让任烜倒尽胃口了。
难道都没人教过这小表吃饭时该有的礼节吗?
一阵亮光闪过——
任烜敢发誓他真的有看见少年眼中的那抹窃喜。
然而少年却在一吞口水后又嗫嚅道:
“徒儿吃饱了,这是徒儿特地留下来孝敬师父的。”
吃饱?废话,在吃了五碗饭、三盘菜、一只鸡、一碟红烧肉和两条黄鱼后,能不饱吗?更别说这饭钱是他任烜付的。孝敬?等这小表会赚钱后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任烜没好气的懒懒回道:“你就拿去吃吧!我现在不饿。”
那道亮光又是瞬间一闪——
“那……”少年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徒儿就不客气了。”
没有迟疑,他使将那块红烧肉咕噜一声吞入月复。
还真快!
唉……
任烜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思索着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他颀长的身形在高叠的碗盘映衬下,竟显得有些渺小无力了……
※※※※※※
“小表,你叫什么名字?”
在掏钱付了为数可拐的晚饭钱后,任旦无奈的瞪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问道。
两人现在在客栈房间中,纵使天气寒凉,但窗户还是大开,任寒风呼呼灌入。
少年一某,随即摇摇头,“我忘了名字了。”
“忘?”任烜拿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父母替你取的名字会忘……咳!”天哪,这是什么水酒啊?让他差点要吐了。
他嫌恶的伸手欲抹掉唇畔残留的酒渍,我见少年好心的拿来一条布巾往他脸上擦。
“师父,徒儿帮你擦。”自己好歹得克尽一下为徒的责任。
任烜还来不及拒绝,布巾就抹过他的唇角,留下一道污痕。他连忙抓住他的手低吼:“够了!”
夺下少年手中的布巾,任烜差点又要作呕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脏得很又有股恶臭扑耳,他将布巾丢至一旁,赶紧用衣袖揩净自己唇没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