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大伙儿交头接耳,啧啧称奇:“看来新任庄主不仅酒且惊人,还洞悉酒庄事宜!”
“那可不!消息一传出来酒庄门庭若市,每天抢着要跟新庄主拼酒的队伍沿绵数里之长呢!”
“那--可有人赢?”
“唉!至今仍无一人获胜。不过,能亲眼见识天仙般的庄主,也算不虚此行了!”
“真的?我猜啊,那个新庄主搞不好是狐狸精变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办法探知酒庄酿酒之秘,又千杯不醉?”
“酒王呢?”旁边一道声音问:“酒王就任由人家将他苏家百年基业挥霍一空?”失去了酿酒的秘方,今后人人都能自立酒庄,那天下第一名庄还有何意义?
第一个人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喔!听说新庄主正是酒王的爱妻,她在酒王酗酒暴毙之后又勾搭上了李管事,因此才能将整个酒庄玩弄于股掌之间。”
“酒王死了!?”
大伙儿目瞪口呆:“怪不得会让一介女流接下酒庄!”
“红颜祸水啊!”
角落里一名神情颓废的酒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柜台:“掌柜的,算帐。”
掌柜求之不得地在算盘上迅速拨弄。这个客人坐在那个位置已经一个月了,他每天就是喝酒,劝也劝不走,奇怪的是店里的酒都快被喝光了,却始终没有醉倒,现在终于等到他愿意结帐了!
他掏出一大锭金子,“不必找了!”
掌柜喜出望外,迭声说:“谢谢!谢谢!客倌慢走!”这样喝了一个月的酒依然不吵不闹的客人,虽然怪了点可还是不错的。
他临走之际突然转过身来,“你们店里的屠苏酒还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味当归;另外,下回酿羊羹酒时记得用未足二岁的小羊肚来酿,味道会鲜美些;至于玉髓酒……呃……”他打了一个酒嗝接着说:“别再贪小便宜硬以九斤的糯米制成一斤的大曲,要整十斤才会发酵完全。”
掌柜瞠目结舌地望着跨出店门的伟岸背影。
他……他……他究竟是谁呀!
回来了。
苏放一路上听到关于“新庄主”各种版本的流言。共通点都是:她很美、酒量好、赢了她就能获得苏家不传之秘的独门酿酒秘方。
他起眼睛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队伍。
天晓得就连李管事都不知过那些秘方啊!
这新任庄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果是李管事要篡位,他无所谓,毕竟当初离开酒庄便无意再回来。李中忠心耿耿地待在酒庄二十几年了,庄主这个位置他得之无愧。
可这据说美如天仙的女庄主是何方神圣?居然连李中都会被蛊惑住了?
他愿意将酒庄留给李中,可未必代表任何一个人都能接收!
酒庄毕竟是从先祖就传下来的基业啊!
心底突然一道声音掠过:会是薇儿回来了吗?
杜薇很美,她知道所有秘方,她酒量不错--以果露酒而言,重要的是,唯有她才会让李中心甘情愿地任由她为所欲为!
会吗?
苏放愣愣地立在家门口。
他亲眼见到她的尸首了呀!虽然面目皆非到令人不忍卒睹,可腕上戴着的白玉镯却千真万确是他送的!
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小小声地辩驳:可是对于那副身体,你根本毫无感觉!
是啊!正因为没有感觉,所以他放逐自己,不能理解为什么当深爱的人变成一副尸首后便彻彻底底地忘了她!
不能原谅自己、不愿欺骗自己,于是,苏放选择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
但--有没有可能,即使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他的薇儿没死,真的回来了!
失神的苏放兀自停在门前沉思,惹来后面的不悦:“喂!我们可都是排了几天几夜的队伍,你可不许插队!”
他皱起眉头,难道堂堂酒王连回自个儿的家都不成吗?
门外的吵杂引来李管事,一见到苏放,立刻冲至面前紧紧的拉着他的袖子,高兴的回头嚷嚷:“庄主回来了!庄主回来了!”
苏放心里流过一丝暖流。李中还是这般忠心!
李管事睥睨着争吵不休的众人,不耐的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可是我们都是要来参加喝酒比赛的!”
“我要赢得秘方回去!”
“对呀!”
在庄主的斜睨下李管事扭怩无措,故意凶恶地对门外众人说:“我们庄主己经回来了,先前的比试就此做罢。”他抡起拳头穷凶恶极地说:“再不走我就报官说你们骚扰酒庄!”
“李管事,”苏放开口制止,转身从容地对忿忿不平的众人说道:“酿酒的秘方唯有苏某一人知道,事关酒庄存亡,请恕苏某藏私。至于各位的辛苦排队,苏某回赠绍兴一坛,算是聊慰各位辛劳可好?”
皇上重视酒庄人尽皆知,谁也不敢妄自造次,能够得到一坛纯正绍兴也算不错了!毕竟这些天来大言不惭地要进去比试的人最后都落得酪酊大醉地被抬出来,至今还没有人能胜过新庄主呢!
再说,既然秘方只有酒王一人知道,他们硬要比试只怕也捞不到好处。商讨既定,众人皆满意的点头应允,结束这场闹剧。
走人大厅,望着丝幔区隔的内室,苏放浓眉紧锁。
是谁将这里弄得像青楼妓院的楼台会?
他坐下,对跟在身后的李管事沉声说道:“荒唐!撤了这纱幔!”
李管事瞄向幽暗的纱幔里,为难地踌躇不前。
“且慢!”纱幔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苏放起星眸,却看不透该名女子的面貌,只能从声音里隐隐约约分辨出是年轻女子。
不是花儿。他心里溢满惆怅。本来就不可能是的,不是吗?再一次地说服自己:他的薇儿就葬在后山。
“姑娘就是传言中篡位的新庄主?”苏放语带嘲讽。
李管事避开苏放瞥过来的冷眼,嘿嘿几声悄悄退出门外。
“苏庄主既然为爱远走天涯,弃酒庄于不顾,又何需介意酒庄易主?”娇言软语里尽是讥诮。
苏放一记冷冽的眼光射来,“姑娘倒是对苏某知之甚详。”说完立刻站起身来,就要走出门外。如果是想要黏上来的野花浪蝶,他没有兴趣奉陪。
“庄主请留步,你难道对小女子一点都不好奇?”娇滴滴的女声有些讶异。
他不屑的摆摆手:“如果要犯花痴,请找别人!”连一丝丝客套都懒。
“也不在乎酒庄易主?”
苏放背对着她冷哼一声:“酒庄庄主不是在大厅里占个位置就当得了的。”无论李管事从哪里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他都懒得理会了,只要她离他远一点自然可以免过被扔出大门的下场。
“酒庄庄主当然不是坐在厅里就当得了的,至少还得知道绍兴酒必须用冬季鉴湖湖心的水,”她满意地看见苏放停下脚步,身子明显的僵了僵,“碧芳酒得采清晨初开的五色莲;而玉冰烧则用人口即化的卤猪肉才酿得出滑腻的口感……”
“你!”苏放一个箭步冲至纱幔前,“你到底是谁?”除了薇儿,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
“慢着!”一声娇斥制止了苏放意欲打开纱幔的动作,“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也会解答你所有的疑惑。”她顿了顿,“只要你赢过我。”
苏放紧凑纱幔的手缓缓放下,低沉地问:“要比什么?”由于笃定里面的女子不是薇儿,所以他愿意陪她玩一玩,只要她知无不言。
“喝酒。”
炳哈!苏放毫不客气地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言下颇有调侃她斑门弄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