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杜薇再理智不过了。没有来得及嫁给苏放虽然令人遗憾,但至少她曾真正开心地活过一年。
这一年的甜蜜值得自己慢慢回味--即便是在黄泉路上--拥有苏放的爱,她知道自己不会孤寂。
隐约传来梆子声响,四更天了!再过一个时辰李申就要来接她。果真是良宵苦短,教人伤痛欲绝!
杜薇俯身,细细亲吻他的眉,他的眼,他柔细的发丝。感伤地拥着他,让不着寸缕的两人紧紧相偎,贴在他胸前,倾听规律的心跳声。她要完完整整地沾染上他的气息,牢牢地记住他的怀抱,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勇气走进丑恶的李家!
她的刚烈在投江之际就已表露无遗,骨子里如此刚烈的女子,自然有她的处理方法。
时间到了!
杜薇恋恋不舍地起身,帮他妥善盖好锦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缓缓地着装,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边。
苏放、苏放、苏放……杜薇痛苦地呢喃。如若上苍垂怜,我们终将有缘厮首,万一……
你就忘了我吧!
门扉阖上,杜薇闭上眼晴,两串珠泪由颊边流下……
锣鼓喧天!
大红花轿来到酒庄门前,李申坐于马上,一见到伊人出来赶紧堆满笑脸迎上前去。
“娘子!你怎么周身素白?”这酒庄就不会帮衬帮衬吗?瞧!他堂堂也是李布政使的儿子,今儿个这么大喜的日子居然让新嫁娘穿了个雪白,不是惹人晦气嘛!
杜薇冷冷回答:“我还不是你的娘子!”
当场吃了个牌头,李申也不介意,有美女为妻,还有富可敌国的丰富妆奁,就算要他当众出丑也甘之如怡!
“咦?”李申左顾右盼:“杜小姐没有行李?”那百宝箱呢?
杜薇知道他的意思,冷哼一声:“不是早告诉你已经丢了?如今我子然一身!”
这鬼丫头!到现在还嘴硬!无妨,等成亲之后,当了李家人看她拿不拿出来!
李申还是那副虚伪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启程吧!”百宝箱何其珍贯,怎么可能说丢便丢!当初她不也瞒着他好苦!看来应该是已经妥善收藏好了。
杜薇撇开他搀扶的手,冷声问道:“你可曾违约?”昨天遣迎春去找他之前,杜薇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修书一封,要迎春在李申拒绝退婚之后将信交给他。
她会速战速决,因为酒庄的安危是最大的考虑。
“我可以对天发誓!”李申伸出手掌:“李府无人知道从何处迎娶杜小姐,这些轿夫也都是临时延请,杜小姐下轿之后他们都将立刻返乡,不会稍做停留。瞧!我连媒人都没敢带来呢!”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神秘,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让爹知道这段时间她都躲在酒庄里,岂不气炸。
反正只要人娶进门了,财宝也归他了,她有任何奇怪的要求他都照单全收。
杜薇点头。既然已将酒庄撇清,就没有挂虑了。她转身就要离去。
一旁的李管事连忙喊住:“杜小姐请等等!”
他再也忍不住了!喧杂的锣鼓声居然没能把庄主吵醒,据小厮回报说庄主像是醉了。庄主是不醉的酒王哪!怎么会在这种紧急的时候醉了!?
酒庄并不把区区的李布政使放在眼里,然而杜姑娘似乎是自愿离去的。但是如果不能尽力留下她,他将何以对庄主交代!
李管事冲到杜薇面前:“请杜姑娘藉一步说话。”
李申哇哇大叫,却在杜白点头之际对李管事忿忿说道:“好吧!不过可别太久!”
他们两人走到一旁李申不能听见的距离之外。
李管事好言相劝:“杜姑娘,庄主与您的婚事已在筹划当中,您这一走……属下实在难以交代!”
杜薇幽幽回答:“我跟他之间不会有婚事了。”此去怕……再无生天哪!
看出她眼里的幽凄,李管事连忙说明:“庄主外表看来忽醒忽狂,实则思绪清明。任何事在他脑里都有定数,成亲之事绝非突然之间草率决定。”怕她不信,他接清说,“事实上庄主早在初次带你到酒窖就等于表明你是酒庄未来女主人了。”
杜薇讶然,与苏放互诉情衷还是昨天的事。在窖里他就有了共度一生的打算?看不出端倪呀!
见她似乎有些动摇,李管事说:“是真的。庄主内敛,虽然啥也没提,但是酿酒重地是不能有闲杂女子进入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传说女人善妒,酿酒过程让女人插手会酿出酸酒,因此除了庄主大人之外,就连庄里的女眷都不能进人酒窖。而您不仅得以进人酒客,还参与酿酒过程。杜姑娘,庄主对你的心意可见一斑呵!听属下的劝:别放下这样好的姻缘而铸成大错啊!”
回首相处的种种,他的百般呵护,他的溺爱疼惜……
如果,如果他们在李申寻来之前就已完婚……
一切都迟了……
回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杜薇笑的凄楚。这错,早在初生之时就已铸下。“不是我要找错,而是这错自个儿寻来了啊!”
“杜姑娘……”李管事词穷。李府这等阵仗,断然不可能愿意留下新娘的。唉!要是庄主在就好了!偏偏所有的人都在窖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管事仍不放弃:“如果杜姑娘不愿意,属下能够保护您!”
不能再犹豫了!杜薇只当他是一片忠心,“李管事,庄主喝的是百花醉,待我走后半日,将屋内的那盆长白山西风花端出,再喂庄主喝下醒酒茶他就会醒来的。只是,功力要完全恢复恐怕还需三日光景。”这么做是为了防着苏放替她出头,这是她的问题,理该由她自己解决。
原来是百花醉加上长白山的西风花!难怪即便是浸在酒里都不会醉的庄主竟然会沉醉不醒!
都怪庄主将一身绝学垂无保留地传给了她!
“杜姑娘……”李管事百般不舍,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呵!竟被硬生生地拆开!
李申等得不耐,扬声问道;“说那么久,够了没有!”
杜薇小声叮咛:“切记!等我走后半日再移开西风花。早了,只怕害到庄主!我的问题,不是他能顶得下来的。酒庄与我孰轻孰重,你该明白,这酒庄上上下下的人命都抓在你手上了!”她加立语气,不让李管事有半点的犹豫。
李申已然走近,杜薇再度交代:“切记!”
“切记什么?”李申好奇问道。
杜薇淡然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想起窖里有些酒时候还没到不能开封,特地提醒李管事罢了。”
李管事忙应:“没错。杜姑娘请放心,时候到了属下才会处理。”既然杜姑娘说的这么严重,为人下属的是该护住主子不让他身处险地。
他以为杜薇是在全盘考虑透彻之后下的决定。却没想到居然一直没有人告诉杜薇:酒庄的人个个身怀绝技,他们也都不曾提起万岁爷对苏放的惺惶相惜。
边常的不露锋芒,却纠葛出令人扼腕的遗憾……
得到他的承诺,杜薇终于释然。
李申只道他们在谈酿酒,兴冲冲地说:“听说酒庄里有些极品好酒,专门用来上贡的,是不是?”酒色财气,他是无一不爱啊!
“李管事,我房里还有一壶仅剩下的玉冰烧,劳驾你帮我取来。”他既然爱酒,她就给他一壶永难忘怀的酒。
“是。”李管事立刻取来,交给垂涎三尺的李申。
李申小心捧着琉璃瓶装的玉冰烧。这仅剩的、万金难买的玉冰烧耶!第一酿几乎全贡进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