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忘,身体康复以后为何没有即刻回宫?甚至编出‘病危’的假消息?这,就是太子回报朕恩情的方法?”
“父皇恕罪。”司徒靳脸色一白,再次跪了下来,语气惶恐地禀告道:“儿臣这么做确实不应该,但实在是情非得已,恳请父皇容儿臣禀奏实情……”
见皇帝没有喝斥他,司徒靳这才壮起胆子继续道:“儿臣自从移居大宅院后,这三年来无时无刻都活在恐惧之中,不管当年陷害儿臣的人是谁,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儿臣。虽然儿臣得了灵药、恢复了健康,但难保对方不会再次出手,在儿臣还没查清楚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儿臣真的不敢将消息传回宫里,请父皇明鉴。”
“说得是有几分道理,但倘若太子怎么都查不出凶手,那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回宫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在等一个更适当的机会。”司徒靳硬着头皮回答。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更适当的机会?”皇帝似笑非笑地开口,直接替司徒靳回答道:“对太子来说,是不是要等到老三和老五斗到一方倒下,另一个伤痕累累的时候,才是最适当的机会?”
司徒靳张目结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朕没有猜错吧?”皇帝笑了,伸手示意司徒靳平身,见他一动也不动,干脆伸手将他扶起说道:“你发出病危的假消息,刻意将老三引了过来,还给他一份老五和朝臣勾结谋反的名单,不就是想要他们两个人好好斗一场吗?”
将司徒靳按回椅子上后,皇帝起身,只手放在腰后、一如过去他在主持朝政时轻松自在的姿态说道:“你将那份名单交给老三,老三当晚就迫不及待地、秘密向我上了弹劾奏表。老实说,以老三的能耐,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这份名单,那么这份名单从什么地方来,就让人玩味了。”
司徒靳听皇帝将话讲开,也随即表达自己的意见。
“儿臣知道这几年来,三弟和五弟对东宫之位蠢蠢欲动,儿臣既然瘫痪在床、毫无痊愈的希望,两位皇弟想争夺太子之位原本也是无可厚非,但没想到五皇弟居心叵测,居然想联合朝臣,意图一举颠覆皇朝,叛国之罪罪该万死,请父皇明察。”
“这件事朕心里有数。”皇帝轻轻颔首,说出自己的决定。“大理寺囚禁的杜家遗孤,朕已经下令无罪开释,同时封杜绛雪为义女、赏赐了许多财宝,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不但确保她后半生的幸福,也间接为杜家洗清叛国的冤屈,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不再追究?”司徒靳错愕无比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对,不再追究。”皇帝淡淡一笑,目光紧紧锁住司徒靳继续道:“当然,朕已经私下找过五皇子,要他瞪大眼睛把局势看清楚,要他明白没有人可以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花样,谁也不例外。”
“儿臣不服。”司徒靳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轻判!不管五皇子的谋反是否真的付诸行动,光是策划这个举动,就足以让他死上千回万回了不是吗?
“喔?太子为何不服?”皇帝挑起一道眉问。
“结党营私、勾结朝臣、意图谋反,样样都是死罪。”
“太子这是在质疑朕处理得不公正?”
“儿臣不敢。”司徒靳冷着脸开口。
“说穿了,两位皇子想争的是东宫的位置,五皇儿胆子再大、也没胆子真正谋反,那些所谓阴谋反叛的证据,不过只是一些他和邻近小柄互相来往的信件,希望他们暗助他登上东宫之位,日后若是登基为帝、必定有所回报。”皇帝不以为意,语气平静地开口:“这事他做得确实过火,但认真追究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以饶恕的事情,再者,朕相信此次之后,五皇儿好几年之内都会安安分分的。”
司徒靳不语,只能强迫忍住心中的不平怒气。
懊死!这就是为什么三皇子拿走名单这么多天,但却始终没有动静的原因了,原来一切可能的斗争都让父皇给挡了下来!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父皇居然早已洞悉了一切!
“倒是太子你,借着发出病危的假消息,意图引起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斗争,你存的又是什么心?”皇帝突然将话题一转,又转回了司徒靳的身上。
“儿臣并非有意挑起两位皇弟的斗争,实在是因为儿臣卧病在床三年,手边几乎已经全无可用的人脉。”司徒靳心中一凛,随即解释:“儿臣在获得名单之后,心知此事重要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将名单转给三皇弟,因为儿臣明白三皇弟一定会将这件事呈报父皇,做妥善处理。”
“是吗?初时朕还以为太子想挟怨报复呢!”皇帝淡淡一笑,见司徒靳错愕地抬眼,他才跟着补充道:“太子瘫痪了三年,既然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谁,转而向觊觎太子之位的两位皇子下手,也是一种报复不是吗?”
“觊觎太子之位者,和陷害儿臣的人必定有关联。”司徒靳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倒下谁能得利,谁就是陷害自己的人。
“这不过是太子的推测而已。”皇帝轻叹一口气,虎目一瞪,大声质问司徒靳:“仅仅因为你一人的推测,你就打算在宫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吗?这样不嫌手段太残忍吗?”
司徒靳仰头不语,怎么也不承认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他没错!他遭人陷害一躺就躺了三年,现在他做的,不过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朕今天既然来了,就干脆和太子把话一次说清楚。”皇帝双手交握在背后,缓缓踱开、缓缓开口道;“当初为了皇帝这个位置,朕与手足之间也经历了不少残酷的斗争,那些事虽然都已经过去了,但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发寒啊!人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至亲手足相残,朕既然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就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皇帝缓步来到司徒靳的面前,双眼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朕知道,你能痊愈靠的是佟老板的灵药。”
司徒靳一震,没想到在大宅院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
“能让佟老板亲自上门谈交易的,你绝对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太子啊!你已经从佟老板手上得到了‘奇迹’,已经够了!懊满足了不是吗?你既然已经痊愈,只要返回宫里依旧是太子,并没有真正损失多少,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司徒靳沉默不语,心里头却宛如一盆烈火疯狂地燃烧着、愤恨难平。
满足?!不可能!三年多来他像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谁关心过他?谁在乎过他?他现在怎么可能满足?
案皇见他无救,就顺着朝臣的意见火速将他送出宫!朝臣们见他复原无望,纷纷转投其它皇子的麾下!
而母后……二十几年来认定的母后,其实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恨不得他能像废物一样终生躺在那里,或者是干脆死了更好!
“……到、此、为、止?”司徒靳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语气森森。“只怕儿臣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儿臣遭人陷害、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的这三年该怎么算?该找谁算?”
“你找得到真正凶手吗?”皇帝见他一脸顽强,心中也升起了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