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全部都是饭桶!统统给我滚出去!”
当脖子无法顺利转动的那一瞬间,司徒靳大声咆哮,将所有前来看病的大夫、祈福消咒的法师全都赶出了东宫。
太子的瘫痪迫使东宫一切停摆,群臣与保傅们忧心又焦虑,绝不愿就此放弃太子,却也想不出办法救他。而就在东宫处于紧绷、几乎看不见未来的同时,太子的病情再次恶化了。
起初,是脚上的皮肤出现了诡异的黑色斑点,而这斑点竟像是有生命似的开始移动,从脚部开始扩散、同时向上蔓延,不停地向上、向上,最后那一大块墨黑色泽就停在太子胸前,染黑了他原本泛着健康光泽的胸膛,也让宫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染上了恐惧!
“皇上,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不能再让太子留在宫里,太子这怪病……要是在宫里传了开来,那怎么得了?”朝堂上,几名臣子冒死请命。
谤据宫廷的密报,几个在东宫服侍的女婢也染了病躺在床上,姑且不论是不是因为看顾太子才染上的,但任何会危及皇帝安危的,都必须立刻隔离才是!
“皇上您贵为天子,身系天下百姓的安危,请陛下立刻拟旨,速速将太子送出宫外吧!”
“这……”皇帝皱眉,犹豫不决。
司徒靳从小就是他最中意的继承人,虽然不知为何染上这种怪病,但要他现在就放弃太子,确实是子心不忍。
“皇上,我等并非想弃太子于不顾,只是,太子这身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是否先将太子移居他处,避免宫中人心惶惶,徒增他人的困扰和不安。”另一名大臣拱手请命。“我等会持续寻找名医,直到太子殿下痊愈为止。”
皇帝面色凝重地思索片刻,最后重叹一口气。“准卿所奏,在京城为太子另择住所,暂时……暂时让太子搬出去吧!”
“遵旨。”朝堂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因为皇帝明智的抉择松了一口气。
舍弃聪明能干的太子虽然有点可惜,但让一个染了怪病、更不知何时会将怪病传染给人的太子留在宫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这样,过去龙碧皇朝最大的骄傲,与皇帝一起立春迎春于东郊、立夏迎夏于南郊、立秋迎秋于西郊、立冬迎冬于北郊的皇太子司徒靳,奉旨搬离东宫,被流放至京城西南角的大宅院里。
虽然皇帝下旨,努力将大宅装修得像东宫一样舒适、华丽,另外还加派宫廷护卫、太监、宫女前往服侍,但太子和其它人一样清楚,他身上的怪病一日不除,这一生,只怕再也无法踏入皇宫一步。
搬进大宅院后,起初还有一些人念及过往太子的恩情,偶尔会走一躺探视,而宫中也确实按时派出太医看诊。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身上的怪病始终毫无起色。
众人虽然嘴巴不说,但心里也明白太子这一身怪病是医不好的,所以探访的人数也开始越来越少,到最后,就连每个月出宫一次的太医,也像是深怕怪病会传染似的,草草结束看诊,竟是一刻也不敢多留。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宅院几乎不再有访客,而身陷其中的司徒靳就这样生不如死、苟延残喘的度过了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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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的一声,司徒靳听到两扇门再次拉开的声音,跟着他听见外头传来了自己再熟悉不过、充满精神的女子嗓音。
“两位护卫大哥好,我来喂爷吃药了。”女子的声音清清脆脆、像铃铛声一样悦耳。
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踩着细小脚步走进房的,是一名身穿女敕黄衣裳、奴婢打扮的少女,年纪约十五、六岁,嘴角两边还有两个小梨窝、为她清秀的脸蛋增添了甜甜笑意。
“爷,你醒着?今天觉得怎么样?”少女端着药来到床边,十分惊喜地看着睁着眼凝视自己的司徒靳。“莲儿为您送药来了。”
唤名为莲儿的少女侍奉司徒靳已经近两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头几个月是最辛苦的,因为每次送药的时候太子爷都处于昏睡的状态,偏偏大夫又交代了爷一定要按照时辰吃药。她逼于无奈,只好用自己的手巾沾药汁,再慢慢滴进爷的嘴巴里,如此喂完一碗药得花上近一个时辰,而喂完后,她也早已经腰酸背痛了。
虽然辛苦,但莲儿一点也不在乎,因为皇太子是她的恩人,虽说他染上了大夫治不好、谁都害怕被传染的怪病,但对她来说,皇太子就是皇太子,始终是高高在上、生活在云端之上的人物。多亏了她运气好,大宅院两年多前缺人手,她才有这个机会留在皇太子身边照顾他,所以就算再怎么辛苦她也不怕。
“爷,今天是重阳节,我偷偷为您带了一点菊花酒。”莲儿压低声音,对躺在床上的司徒靳偷偷开口:“不过得先吃完药喔!”
像是早已习惯了司徒靳的沉默,莲儿也没打算等对方的回答,就直接坐上了床边。就像每次喂药那样,她先以木匙舀起一口汤药,张口细心地将药吹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喂到司徒靳口中。
一口接着一口,司徒靳不一会就将一碗药喝完了,莲儿跟着放下药碗,有些警戒地看向门外,确定了不会有人突然进来后,才从衣袖间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她脸上漾着示好的甜笑,将瓷瓶在司徒靳眼前晃了晃,轻声说道:“爷,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酿的菊花酒喔!虽然太医交代过不能让爷乱吃东西,可是今天是重阳,重阳节一定要喝一些菊花酒的,对不对?”
说完后,她将小瓷瓶上的软木塞拔开,刹那间,带着菊花清甜的浓浓酒香就从瓷瓶里头散了开来,让染病以来就不曾沾过酒的司徒靳双眼不自觉亮了一下。
莲儿小心地将瓷瓶贴上司徒靳的嘴,双手跟着微微向上倾、让瓷瓶中的菊花酒能顺利流到他的口中,跟着动作一顿,有些不确定地问:“爷,怎么样?您还喜欢这菊花酒的滋味吗?”
入口的菊花酒清香甘甜,微微的呛辣感先是袭上舌尖、跟着滑入喉头,滋味虽然不差,但怎么也比不上各方进贡给朝廷的美酒。啊!他想起来了,当初在皇宫里,不管是除夕、元旦、元宵、端午,皇宫总有来自各方进贡的美酒,他在宴席上总是一杯接着一杯,和父皇、朝臣们饮酒赋诗,不醉不散……
小小一口酒,唤起了司徒靳脑海中几乎要淡去的美酒滋味,淡淡一口酒,却也唤起了他对过去宫廷生活的强烈思念。
重阳……秋日的重阳节一过,意味着一年很快又要接近尾声了,而他这个曾经权倾一世、众人艳羡的皇太子却依旧像是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再也回复不到过去的光景了!
“又到重阳了吗?”司徒靳喃喃自语,跟着忍不住狂笑出声。
“爷?”莲儿被司徒靳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
服侍太子两年多,她从来不曾听见他开口说话,听其它人说是因为爷生了病、所以不喜开口说话。刚刚她只不过给他喝了一口酒,他不但说话了,而且还开始狂笑,为什么会这样?
司徒靳无法克制从口中不断溢出的笑声,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克制,只是躺在床上不断地发出空洞、刺耳的狂笑声音。
“爷!爷,您不要再笑了!”莲儿虽然吓了一跳,但随即察觉到不对劲,爷虽然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