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事实和报导的不一样。”
欧吉桑瞇眸地瞅着他。
“杂志都注销来了,还会假吗?我们阿雯这死查某囝仔,让她上台北读个大学而已,居然给我丢人现眼的回来,被你这么一抱,她以后还嫁得出去吗?”忿忿地吼道。
“阿伯,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特地来解释的,那些报导都是杂志社为了赚钱,将事实扭曲了。”
“真的吗?”黎雯的父亲满脸狐疑的口吻。
柯毅伦诚恳地点头。
“是的,欧吉桑。”
“说说看!”他终于较为软化。
柯毅伦连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炙炙夏天烈日当头,柯毅伦说完事情始末已满身是汗,正湿淋淋地黏沾在衬衫上,他不敢松懈地,非常小心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色表情。
“阿春仔,进去煮开水准备泡茶,少年仔,进来喝茶。”
“多谢啦,欧吉桑,不知道你相信我的解释吗?”他急着想知道。
黎雯的父亲黎进本用力地拍着他的背,朗笑地露着一口金牙。
“少年仔,你要在这儿多住几天,知道吗?”
柯毅伦勉强地挤出笑容,一手抚着疼痛不已的肩背。
“是的,欧吉桑。”
“阿凯,去叫你小泵姑出来,说她朋友从台北下来看她。阿喜,快去杀只鸡,晚上要好好请这位咱们阿雯的救命恩人一顿。”
“是的!”
“少年仔,来里面坐啦!”黎进本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
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围在茶桌旁,个个饶富趣味地盯着他看,这次不再是满眼敌意地盯着他了。
黎进本拍了一下大腿,指着他身后的那群人,热烈地介绍。
“柯桑,这个是我大儿子黎智,二儿子黎勇,三儿子黎仁,大媳妇阿春,二媳妇阿喜,三媳妇还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嫁到我黎家来。”
柯毅伦品着香茗。
“欧吉桑也很爱说笑哟。”
“阿仁都三十五岁了,还讨不到老婆,我看是再也讨不到,所以只有自我安慰一番,不然怎么办。”
他小心问道:“欧吉桑,那黎雯是你唯一的独生女吗?”
黎进本突然一敛眉。“就是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小女儿我才特别疼爱她,没想到这死查某囝仔是出世要来气我的。”
“会吗?”
“从小就不听话,这还没关系,我们想说她高中毕业了,可以替她找个好婆家好归宿,没想到她偷偷给我跑去考什么联考啦,这样也就算了,居然没多久就跟我说她考上了啦,要到台北去念书,我不给她念,她居然给我偷跑啦,还是她阿母偷拿私房钱给她去读的,真是气死我啦!后来我就想说,一个查某囝仔在台北租房子危险,就捧了一千多万的钱去买了一间房子给她住,规定她毕业后一定要回乡下来相亲嫁人,台北那间房子就给她当嫁妆。现在好啦,大学毕业啦,又跟我讲要出国去念书啦,你说气不气人?”黎进本满口的台湾国语说得口沫横飞、激动不已。
柯毅伦暗暗窃笑,没想到还真的跟何晶媚讲的一样不差。
☆☆☆
黎雯站在大厅侧门边,看见柯毅伦那张脸孔先是一阵惊楞,而后更是惊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怎么全家人都和他有说有笑的?先前阿爸才说要拿锄头打断柯毅伦的手和腿的,这会儿居然还和他谈笑风生,更过分的是还拿出了他珍藏的私房茶──一斤三万元的茶来招待这罪魁祸首。
“阿公!阿公!泵姑来了。”一名小男孩叫着。
“雯仔,妳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和妳朋友打招呼。”
她不悦地瞪了柯毅伦一眼,忿忿地嚷着:“知道了啦。”
围成一堆的人群很识相地让出一个座位给她。
“阿爸,他不是我朋友啦,是我的『头家』啦。”她也是满口的台湾国语。
“头家?妳那间服装公司的头家,那他的公司不是开得很大吗?”她阿爸才不相信。“喂!少年仔,柯桑,我雯仔说的是真的吗?”
柯毅伦谦虚地点点头,从衣袋内拿出名片。
“欧吉桑,请多指教。”
黎进本将名片拿得老远瞇眸看着,嘴里啧啧有声。
趁着家人不注意,黎雯拉了一下柯毅伦,小声巴巴地问道:“喂,你来做什么?”
“找妳呀,不然我还能干嘛。”柯毅伦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给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敢到我家来,岂不是要毁了我?”她怒眸而视。
他视而不见地朝一名欧巴桑微微一笑。
“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压低音量。
“你不觉得自己太厚颜了吗?又没人邀请你来。”
“我是担心妳的身体又怕妳被误会,才会不辞千里劳苦下乡来的。”说的毫无诚意。
“多谢你的好意。”她快气死了。“目的已达到了,还不赶快滚,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柯毅伦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令尊留我在这里多住几天。”
“什么!”她讶异地尖叫大喊:“你有没有说错?”
他从容不迫,依旧不急不徐地说着:“没有。”
黎雯的父亲看了她一眼。
“阿雯仔,怎么这么没礼貌?”严格斥道。
黎雯不敢置信地大声道:“阿爸,他说你留他在我们家作客是不是?”
“有问题吗?我请妳的救命恩人在家中小住几天需要妳的允许吗?”
“不!不是!是……”黎雯被父亲这么一反问,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柯毅伦客气地说着:“欧吉桑,我看黎雯她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如我现在就告辞了。”
“什么话,柯桑,你如果不在我家里多住几天我会不高兴的。”
“是呀,柯先生,你别在意黎雯的看法和想法,在家中父亲说的话就算话,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黎勇说着。
柯毅伦朝她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爸──”她简直不敢相信。
“掂掂!”父亲命令。
气得黎雯胀红了双颊,噘着唇地瞪着父亲。
☆☆☆
黎家的前院中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三大桌的酒席旁还有一箱箱的啤酒、米酒头、绍兴酒、茅台酒等等。
“来!吧杯!柯桑,给它干。”黎进本吆喝着高举酒杯。
柯毅伦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的食物囫囵地吞了下去,用手臂擦着嘴角的油渍,拿起酒杯。
“欧吉桑,来,干。”
“还有我!柯桑。”黎智也站起来干杯。
“哦,大哥,那一起来。”
“哪有一起来的,你先和我阿爸干杯,再换我。”
“好,那你稍等一下。”
柯毅伦两三下喝光了手上的那杯酒,马上又被人斟满了酒杯跟黎智喝。
“喂!喂!喂!还有我,你还没跟我喝!”一名陌生的欧吉桑也站了起来。
“欧吉桑,怎么称呼?”
“叫我三叔公就可以了,少年仔。”
“三叔公!”他礼貌敬酒。
“还有我呀!”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喝酒,喝得柯毅伦根本弄不清楚谁和谁,只知酒是一杯接一杯,什么酒都喝了,喝得乱七八糟,搞不清楚。
没预料到欧吉桑会以这种方式来宴请他,也许是乡下人好客的好意和本性,可能也是台湾人爱喝酒的习性使然,一有机会就会大家交流比赛一下,看谁才是酒国英雄。
这时才庆幸自己学生时代时,曾经在校际喝啤酒比赛中连续三年得过冠军,加上后来出社会免不了会有的应酬,造就了今天他的酒量惊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潜力惊人。
“黎雯,妳们家的洗手间在哪儿。”柯毅伦抚着胸口,脸色发青地拉着黎雯,小声地拜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