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在炙阳下的金发闪出耀眼的光芒,绾住它的黑束更显得黝黑。“绿苑”是专属于她的地区,每人得经通报才能进入,而她常常一坐,就坐上一整天。此刻,渌水正敛首站在一旁打盹。
“啊,我就猜到你在这儿!”杜家千金弥月大剌剌的走进来,红色的衣裙及粉颊均沾上一些尘泥。
“怎么这般狼狈?”鱼玄机微微蹙起柳眉。“在地上滚过一圈?”在杜馆,就这么一位小姐进入不必人通知。
杜弥月落坐她面前,一边用力拍拍裙摆,一边仍不忘吐苦水:
“还不是为了一只蝴蝶!瞧它挺漂亮的,便想抓来给你看看,谁知道不但没抓到,还摔个四脚朝天,丢脸死了!”
鱼玄机嘴角浮上一朵笑靥。
“你都已经二十了,还这么顽皮,小心杜爷一气之下将你给嫁出去。”
“赫,这南里有谁敢娶我,我当场傍他磕三个响头!”言讫,她也忍不住炳哈大笑:“我早就有自知之明了,瞧我一点姑娘家的举止都没有,正常一点的男子都会拍拍走人,连搭话都不敢了,更遑论婚娶。可怜的是爹爹,得照顾我一辈子,真苦了他。”
“你只是比较豪迈大方罢了,大多女孩都含蓄到有些自闭,那不是好现象。”
“多谢夸奖,不过我不需要。”她支住下颚,一脸向往的凝望浩瀚无比的天际。“我倒希望能像大哥一样,遨游四海,探访一些我们在这狭隘天地里无法得知的新鲜事物,然后,将这些事物告诉大家,让众邦国的文化、知识交流互会,让四海皆一家的感觉流通全世界。”
“你行的,杜爷不是故步自封的人,他的思想一向很崭新及特殊,不会让你闷在家里的。”她啜口茶,意味深长的说:“我也想到处去看看。”
杜弥月立刻两眼发亮,笑容灿烂。
“那好,我去跟爹爹要求让我们出海。”
“你用不着这么急嘛!”鱼玄机连忙拉住她那兴奋得快要“飞跃”的身子。“杜爷的思想再怎么特殊,也绝不会让咱们两个女孩子一同出海的。”
她倏地一呆,一张俏脸蛋马上苦成一团。
“那……那怎么办?还是,咱们找重朴一起去,爹爹就会答应吗?”
鱼玄机侧首想了一下,骨制鱼儿簪上的白珍珠闪闪发光。
“目前杜爷是不会答应咱们出海的,等大哥回来或许还有可能,毕竟大哥有丰富的航海经验。”
“可是……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难不成一直等?”这怎么成,她才不要把自己的青春花费在等待上。“玄机,你倒想想办法啊,爹爹一向很疼你,说不定你提出这个要求来,爹爹会答应呢!”
鱼玄机轻轻摇头。
“我能有什么办法?杜爷固然疼我,但他绝不会接受这个无理的要求的。”
“不试怎么知道!”她下定决心似的一击掌。“我去问问他!”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掠过玄机。跑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丝不妥,又踅回来拉着玄机一块跑,跑过亭台,奔过练武场,穿过楼阁,终于来到大厅。
杜弥月定眼一看,大厅空荡荡,穿过珠帘,发现黑莽站在偏厅门口,大门紧紧封锁。
“我爹爹呢?”她向前跨一大步,眼睛净往门上飘,有些纳闷。
“在越语厅。”黑莽以一贯的冷漠口气回答,刚毅的脸庞流露出一片忠勇。
杜弥月点头,顺势就要推门,手还没碰到门,便被黑莽轻柔的手劲给支开。她张大眼,莫名其妙的瞪向黑莽,也惊讶的发现黑莽果然深藏不露。从小便清楚黑莽身手矫健,拳法一流,可是从未见过他与人过招,久而久之便不当一回事儿,而现在,她终于相信了;只有顶尖高手出拳,才有办法让人感到柔软里内蕴一股强劲。
“你……你干嘛?”
“对不起,小姐,杜爷在里面和十一王爷商讨国家大事,不许有人打扰。”
杜弥月秀眉一挑,兴趣来了。
“十一王爷?表叔?”哇,现在她更有股冲动想往里头冲了,不过她更清楚,黑莽是连门槛不会让她碰到。精灵的眼珠子一转,她倏地往后朝鱼玄机一指,装出忧心仲仲的苦样儿,哇哇叫:“玄机啦!她的脚扭伤了,我好怕喔!所以赶紧抓她来找爹爹,快让我进去啦!”
鱼玄机一怔,眼眸对上她硬挤出泪水的脸孔,立刻就心领神会,狼狈为奸地也装出一脸痛楚的模样,捧着脚踝哀声喊痛。黑莽果然马上上前察看。杜弥月嘴角浮上一抹胜利的奸笑,转过身,才要推开门,门却自动的打开了。
一位娇美的女子出现面前,看到她彷佛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地,脸孔又恢复原本的淡然,倒是杜弥月看呆了。不是表叔吗?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那女子微侧身子,爹爹那张俊朗中带着威严的脸庞立刻在她面前放大,浓眉蹙着。
“你又在胡闹了,弥月。”
杜弥月干笑几声。如果她识相的话,应该马上脚底抹油快溜,不过她对表叔实在好奇心太旺盛了,只有冒着会被爹爹掐死的危险了,大脑才下完指令开始运转,她的腿已经十分尽责的将她移至偏厅中央,站在除了爹爹外,仅存的一位男子面前。
“没有啦,爹爹,是玄机她脚扭伤了,我特地带她来给您瞧瞧。”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直勾勾的投射在始终含着一抹微笑的男子脸上。“你就是……表叔?”不会吧,素闻表叔和爹爹手足情深,可是这男子……看起来挺多二十多岁,怎么会和爹爹那种四十几岁的“老头子”凑在一块儿呢?可是屋里并无其他男子啊!
男子依旧是笑,身上穿着以蓝橙色渐层的锦衣华服,看起来贵气而傲然。
“想必你就是弥月了,许久不见,变得亭亭玉立了。”
“你真的是表叔?”她难以置信地重问一次。小时,曾见过表叔,印象中是个高大男子,面貌早已模糊。由于表叔天资聪敏,思维迅速,皇上遇见任何问题总会和表叔商详一下,所以表叔虽为王爷,却一直居住在宫闱里,鲜少出游,于是她便很少见到表叔了。
“没错。”
此话一出,马上引来她的低呼:
“你不像……不像有四十来岁啊!”
“我二十八,近而立之年了。虽与表哥年龄有所差距,但是我俩的思考方式和见解皆大致相同,所以不会觉得有沟通不良的问题存在。”他直接说出她的疑惑,温文的脸上绽放睿智的光芒。
杜弥月恍然大悟,将视线挪向被她“遗弃”在外头的玄机由爹爹扶进来,安置在藤木枝特制成的扶椅里,心虚马上浮现她脸孔,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说,玄机的脚怎么扭伤的?”爹爹权威的声音传来,明显不悦。
杜弥月迅速抬起头来,扫过玄机的脚,再接触到爹爹责怪的眼神,又低下头去。
“我……我不晓得啊。”她以为爹爹会斥责她撒谎,不料,玄机真的扭伤脚了。怎么会呢?她并没做什么事啊?
“不晓得?你的举止倒愈来愈放肆了,是否想抄诗书啊?”“啊!”杜弥月苦着一张俏脸,嘟起嘴来。“人家真的不晓得玄机的脚是怎么扭伤的嘛!刚刚拉着她跑时,她的脚还跑得很正常呀,岂知一转眼,她的脚便扭伤了……”说着,她有所惊觉了。跑?!会不会是玄机奔跑时不小心扭到,可是本人却无所觉,由她胡扯脚伤后,才发现的——是的,是这样了。被蒙蔽的良心瞬间清亮了起来,她赶紧蹲在玄机面前,审查她的脚。“爹爹,您替玄机治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