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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著瞒过沈翼受伤的事情离开客栈,坐上马车,两人的心还是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深怕被人拦下来,一直到家门口在望,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直奔进家门,还来不及下车,总管已经闻讯而来,说是老爷请他们一进门就去见他。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少来烦我。”沈翼摆出不高兴的脸道,想尽快打发掉所有的人。
马车一路颠簸下来,奸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沾湿了他的衣裳,虽然他有先见之明穿上深色衣服,月亮也肯帮忙,悄悄的躲进云层里,可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何况,晕眩愈来愈严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硬撑多久不倒下去。
“可是,翼哥哥……”
“少罗嗦,静,我们走,到你的静心园去。”沈翼转身扶沈静迈步住静心园方向走,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他扶著沈静,事实上,是他靠在沈静的身上。
“翼哥哥,你还好吧?”沈静低声问,身上沈重的负担让她不得不担心。
“还可以。”沈翼甩了下头,想甩去昏沉感,岂料这一甩,却引来另一阵强烈的晕眩,脚步不由得跟琅跄。
“小心!”沈静忙扶住他,“你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咱们快点到静心园去,再待下去,真的非穿帮不可。”
“好。”
“少爷,静小姐,请留步。”总管叫。
“又有什么事?不是说了,有事明天再说吗?”沈翼不悦的瞪向总管。
“老奴只是想告诉少爷,别到静心园去。”
“为什么?”问的是沈静。
“因为……静小姐听了以后,请别太伤心,静小姐的女乃娘她……她让闯进静心园的盗贼给杀害了。”
“什么?”沈静恍如青天霹雳般愣在当场。
“什么时候的事?”沈翼沉声问。
“应该是少爷和小姐出门的那天晚上,是翎小姐派回来传静小姐口信给女乃娘时才发现的。”
“女乃娘……”沈静身子晃了晃,“总管,我女乃娘现在在哪里?”
“照老爷的吩咐已经厚葬了。”
“厚葬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沈静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静……”靠著她勉强撑著站立的沈翼哪扶得住她,两人顿时跌成一堆,沈翼一个晕眩,也跟著昏了过去。
总管忙著过来要扶,才发现不对,急吼吼的叫起人来。
可以想见,接下来,沈家是如何忙成一团了。
两个人都昏了过去,找沈翎的事便因此搁下了,而可怜的沈翎便因此而被掳离了京城,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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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没有到手?”
“没有,老贼在皇祠内设了机关,幸而沈兄及时搭救,我们四人才得已逃月兑,不过,沈兄却因此而暴露了身分,恐怕也受了伤。”
[这么说,严老贼必定猜到今晚混进严府的是我们的人了。”
“恐怕是的,所以,才会十万火急的派人来催严世蕃回府。”几个人中唯一的女子开口了,“王大哥,你刚刚说,沈翼受了伤,严不严重?他人呢?”
“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四人又都受了伤,沈兄便要我们先走,由他断后。所以,我也下十分清楚,只是在走之前,我似乎看见他让一支乱箭给射中了,就是不知射中什么部位,严不严重?不过,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让老贼给抓住,我看见他往东边逃了。”
“被箭射中?那一定很严重了,我去找他。”女子说著就要走。
“楚楚,不得轻举妄动。”
“可是,义父……”
“你忘了义父说过的话了?要成大事,就得放下儿女私情。现在沈翼这个方法失败了,接下来就只有靠你在严世蕃身上下功夫了,这时候,你的一举一动更要小心,不能引起老贼的一丁点怀疑。所以,义父要你忘掉沈翼,去爱严世蕃,然后嫁给他,听到了吗?”
“义父……”楚楚不敢置信的叫,“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嫁给他。”
“若是你还承认我是你义父,就照我的话做,否则就当是我白养了你。”
“张大人……”
“你们别管,为了自己的私情,不顾大局,我张居正没这样的女儿。”
“义父,你对楚楚恩重如山,你要楚楚做什么,楚楚都不敢有怨言。就算你要楚楚去死,楚楚也不会有第二句话。可是,就只有这件,义父,楚楚求你,不要逼楚楚嫁给严世蕃,楚楚求你,义父。”楚楚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哀求。
“你以为义父不心疼你吗?如果不是已经没有办法,我又怎么忍心牺牲你一生的幸福?”张居正扶起她痛心的说。
“义父……”楚楚哭倒在他怀里。
“乖孩子,义父知道要你嫁给他是委屈你了,可是,若是因为你的委屈而能为民除害,这种牺牲也值得的,不是吗?难道你忍心看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更多的忠良被残害吗?”
“义父……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
“奸孩子,义父以有你这么深明大义的女儿为傲。”
两人相拥而泣,其他四个旁观者更是感动得掉下英雄泪。
这件事,对日后张居正顺利接掌朝政,不可谓影响不深远。
第七章
整个京城为了追拿受伤的刺客而喧嚣一时,偏偏沈翼在这时身受重伤,还不寻常的是由箭矢所伤,以沈万利的精明立刻就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强忍住气,在大夫诊视料理好沈翼的伤口后,沈万利在奉送上一大笔诊疗金时,刻意在大夫跟前哀声叹气的抱怨沈翼的不学好,整日留连花街柳巷,如今为了争风吃醋,竟然让人放冶箭而身受重伤,将沈家的脸都给丢光了之类的话。
大夫听了当然会免不了的安慰上几句,尤其是在收了人家一大笔钱后。沈万利的目的自然就是这个,立刻把握机会开口,要求大夫不要将沈翼受伤的事给传出去,以保留他一点颜面。
想当然,大夫自然是满口应允。这沈少爷的浪荡早名满京城,要说他是昨晚诛严党徒,任谁也不会相信的。何况沈老爷给的诊金要比官府给的赏金高多了,这种顺水人情不做岂不是儍瓜?
沈翼的身分泄漏的危机就这么轻易的让沈万利给解除了。
送走大夫,沈万利怒气冲天的来到翔龙园,赶走所有的闲杂人等,还让人守在翔龙园的入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你这孽子,你是存心气死我,是不是?”顾不得沈翼重伤在身,沈万利满腔怒火直喷向躺在床上的沈翼。
“我说爹,你怎么老是喜欢冤枉我?”沈翼以一贯的懒洋洋的语气回应。
“我冤枉你?”沈万利烧得火旺的怒火像突然被倒了一桶油似的直冲上天,压低嗓门吼:“我还真希望自己真是冤枉了你。你知不知道昨儿个晚上,整个儿京城让官兵给翻遍了,就为了找出潜入皇祠的刺客?五名剠客全挂了彩,其中有一名便是让箭给射中的,全城的大夫全给警告了,只要有人受了外伤上门求医,一律得往上呈报,因而破案者,赏金一千两,若是隐匿不报,视为同党论罪。你在这当口给我受这种掩饰不了的箭伤,还说是我冤枉了你?”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请大夫来替我诊治?擅闯皇祠可是会被抄家灭族的,你难道不怕?”沈翼讥嘲的问。
“你……你……你就非得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可吗?”
沈翼耸耸肩,因为牵动伤口而皱了下眉,“想听好听的,多的是人等著说给你听,你又何必到我这里来挑剔我是什么口气?看我不顺眼,不看不就好了,这样你不必气坏身子,我也乐得轻松,彼此都愉快,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