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难得来,你又何必扫朕的兴。”他正色道。
他可是统率四海、调和鼎鼎的大唐天子,怎堪忍受妇人冷面相待?
采苹也知道自己该曲意承欢,但自视绝代风华的她,就是放不段,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难道你就不能和玉环效仿娥皇女英一同侍候朕吗?”李隆基摆出了天子的威仪。
面对他的自私,采苹的心如千刀万剐,咬牙道:
“怒臣妾不淑,臣妾办不到。”
“你……你的姿态不要摆得太高,朕要不是念在昔日的恩情,还有你月复中的皇儿,朕早就不理你了。”他寡情绝义的道。
“皇上心已变,就算臣妾再怎么委曲求全,也难以挽回昔日恩爱。”她凄楚地道,毫不掩饰心中埋怨。
他心底升起一股怒气,横下心道:
“玉环要你让出大明宫,本来朕还在犹豫,现在朕决定了,明日你就迁往上阳东宫。”
她感到头晕目眩,不敢相信他真的如此狠心绝情。
昔日的恩情到底哪儿去了,为何会荡然无存?
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么狠心绝情吗?江采苹心碎不已。
皇上拂袖而去,留下她独自承受悲痛。
***
李隆基迷恋杨玉环,正式封她为贵妃,等级比梅妃更上一级,盛夏时分,贵妃怕热,李隆基特地为她兴建骊山温泉,两人相偕到骊山避暑快活去。
江采苹幽居在上阳东宫,慢郁寡欢,居然小产了。
孩子没有了,简直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在上阳东宫里也有一名被废弃的昭仪,好心来探望她,柔声安慰。“想开一点吧!皇上已变心,若是能生下皇子又如何,我生下了一儿一女,如今也是落得冷落的下场,后宫之中为皇上生下皇嗣的,不计其数,却无人能、永远抓住他的心,只因为他是帝王,不属于任何女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采苹有如当头棒喝。
“你若够聪明,就该放段,努力挽回皇上的心,我看皇上对你依然是有一点情意的,或许你还有机会复宠。”刘昭仪劝道。
江采苹如醒酬灌顶,铭记在心。
李隆基自骊山归来,知道她小产了,立刻到上阳东宫探视她。
走进上阳东宫,夕照衔山,烟树迷蒙,梅妃迎立在纽阁之上,美颜愁澹,身形消瘦。
远远望去,有说不出的寂静凄凉,李隆基顿时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臣妾叩见皇上。”江采苹袅娜施礼,语气柔缓,昔日气焰已不复见。
“爱妃身体好此了吗?”望着她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十分不舍,关怀地问。
“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她盈泪的水眸与他对视,多少深情翻涌在两人心头。“皇上,臣妾没有一日不想您……”她吐露情衷,哀而不怨,深得他心。
“朕又何曾一日忘记采苹,只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懊恼地道。
“臣妾明白,臣妾不怪皇上。”
一夜夫妻百日思,他忍不住揽她在胸前。
她柔情万千地倚靠着他,娇啼婉转。
“皇上,臣妾不敢奢望能与皇上朝朝暮暮,只愿能分一点帝泽雨露,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采苹……你真是教朕割舍不下。”
她又堂堂正正地被皇上临幸。
上阳东宫门首两株孤寂的梅花,又重新绽放……
***
然而一山难容二虎,好景不常,当杨玉环知道皇上又复宠了梅妃,骄悍愤慨非常,终日撒泼吵闹,不愿再让皇上碰她的身子。
“陛下已有梅精,就用不着玉环侍候了。”她冷冷的,料准皇上必会弃梅妃而迁就她。
自古以来,旧爱怎敌新欢?
李隆基一个巍巍天子,也摆不平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他只好舍弃梅妃,专心对待杨玉环。
江采苹痴痴的等待,依然盼不到皇上临幸。
她痛不欲生,蒙生寻短之意,脸上挂着泪痕,步上椅凳,欲悬梁自尽。
当她把头伸向白绫、踢翻椅凳之际,侍候她的宫女莲儿进门,赫然看见,连忙将她抱下。
“娘娘!”莲儿惊恐万分,深怕她断了气。
她幽幽睁开双眼,情绪激昂地挣扎道:“让我死,不要救我!”
“娘娘……娘娘千万不要寻短见,奴婢知道娘娘的苦,虽然帮不了娘娘,但是奴婢愿意终生在上阳东宫陪伴娘娘。”宫女莲儿赤胆忠心的说。
“莲儿……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止不住悲伤,眼底尽是绝望。
“娘娘,蝼蚁尚且偷生,邻房的刘昭仪不也撑到现在。”莲儿苦劝。
是啊!被他抛弃的女人何止她一个,也没人伤心得自尽。
可她对皇上是付出了真感情,她那么爱他,付出所有,他却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
她情何以堪?
“莲儿,我好恨!”江采苹与宫女抱头痛哭。
翌日,梅妃差点自尽身亡的消息传入李隆基耳里,他顿时兴起去看她的念头,但是又畏惧杨贵妃的的善妒,几番思量,便命令高力士道:
“你将海外新贡的一斛珍珠赐与梅妃,替朕传达思念的心意。”
“是。”高力士领旨前往。
江采苹正在拂琴,在树荫中像一朵乍绽的紫薇,琴音如静夜中的风铃,扣人心弦。
“几个月不见,梅妃娘娘愈来愈清丽动人了。”高力士笑吟吟的道。
她诧异地,自从她失宠以来,高力士就没有对她笑过。
“高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陛下赐娘娘珍珠一斛,请娘娘点收,老奴好回去覆旨。”
江采苹脸上毫无欣喜,淡淡地道:“一个女人要的不是转瞬即逝的虚荣,而是刻骨铭心、舍死忘生,永不枯竭的爱,皇上既然无法给我,也就不用赐什么珍珠了。”
“娘娘……”高力士无比惊愕。
梅妃迅速在白纸上拈笔题诗。“请公公将它转交给陛下,望陛谅采苹的苦处。”
斑力士无奈地回去覆旨。
李隆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柳叶双眉大不描,残妆和泪污红梢。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词中充满凄凉,苦涩,唐玄宗不禁难过至极,眼眶一热。回肠百转,苦涩甘甜齐聚于胸前。
他与采苹过去的一段情,他至死难忘,但情势使然,不能两全,他只能将对她的思念深藏在内心。
***
斑力士走后,宫女莲儿惋惜地道:“娘娘这不是推走了复宠的机会?”
江采苹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哽咽地道:“有杨妃在的一天,就没有我江采苹立足之地,我已经看破了,宁愿一个人在此清静无为,终老一生。”
莲儿理解她的心意,不再多言。
采苹怔怔望着桌上的烛台,凄然喟叹,哀莫大于心死。
匆匆三载岁月,雨打花残,流水落红,呜咽而去。
原以为她至少可以在上阳东宫里安静地度过余生,没想到安禄山叛变,起兵造反,声势浩大,宫中岌岌可危。
爆女莲儿着急地飞奔进来。“娘娘,不好了,听说安禄山已杀过潼关,向长安打来了。”
“什么?”江采苹心慌意乱的说。
“皇上已下诏,命皇太子监国,陈元礼保驾,要和杨贵妃逃到西蜀去避难。”
“他……只带她……”江采苹双肩颤抖,情绪起伏。
三年了,他对她不闻不问,到了生死关头,也对她置之不理。
难道他真的忘了她?
波纹不生的心又再度悲恸起来,此时此刻她真是对他恨之人骨。
“娘娘,你别掉泪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也快逃吧!”莲儿催促着。
“逃?逃去哪里?”她在长安城举目无亲,娘家远在海南。
“要不我们现在去求皇上,带你一起走,也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