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一块走!”她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他的手,身子却在发抖。她好怕、好怕和他分离……
“绿珠……”他感伤地拥住她。
一夕之间,未来成了不着边际的空茫诡霾,天地化为无人烟草木的洪荒……
天很快地暗下来,金谷园陷入一片漆黑,居然没有仆人点灯。
正在纳闷,于总管心急地前来禀告。
“君侯,府里的下人们听到风声,都跑回自己的家乡,只剩十个人不到。”
“随他们去吧!”石崇摆摆衣袖,心情低潮。
他实在不该插手政治,如今陷入这种胶着的局面,他不怪家仆私自潜逃。
“宫里有更坏的消息传来……太子殿下已经惨遭杀害。”于总管艰难地开口,满脸凄容。
忽闻噩耗,石崇身子一僵,心如铅锤般下沉……
太子殿下遇难了!太子曾是他的生死至交啊!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石崇喃喃悲道。
一切已无法挽回,他注定要面对一场浩劫。
绿珠泣不成声。
???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
孙秀头戴乌纱帽,一身黑绸金的官服,威风凛凛。
他现在已经是赵王司马伦的亲信,在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年前,他被石崇命人打得半死,皮绽肉开,奄奄一息,勉力从地上爬起,遇上恢复正常,报仇心切的紫荆郡主。
紫荆郡主给了他一袋银两,要他前去说服赵王和她的父王联兵。
现在他不是以前那个落魄的孙秀,只要他动一下脑筋,在赵王耳畔咬两句话,石崇就像是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他要石崇付出双倍的代价!
孙秀将他恨之入骨!
现在赵王已登堂入室,霸占了皇宫,势力庞大。
御花园里,赵王力大如牛,身形彪悍,肚月复如磐石,左右两手各挂着三名娇小袖珍的侍女,猿臂旋扫,六名侍女像风中落叶,被他抛了出去。
侍女们摔得东倒西歪,鼻青脸肿,哀嚎连连。
赵王司马伦乐此不疲,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侍女们个个惧怕,却不敢违抗。
孙秀冷笑着,险毒地想起一着狠棋。
他要狗眼看人低的绿珠,受尽这粗悍霸主的凌虐!不得和石崇长相厮守。
“王爷,这些宫女根本不够看,王爷即将称帝,应该广纳嫔妃,集三千佳丽于后宫。”他俯身奏道。
“有道理,依卿所言,拟召挑选秀女进宫,服侍本王。”赵王兴致勃勃。
“臣道旨。”孙秀谄媚阿谀。
“哈哈……朕是皇帝了!”赵王开怀地舞袖,宽大的龙袍裹在他身上,显得臃肿粗俗。
???
“圣旨到!”
太监拂应,朗声宣旨,揭开黄缎龙腾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宣梁绿珠进宫侍君,不得违抗,违着论斩!”
石崇和绿珠跪地接旨,面色骇然。
为什么赵玉要索取绿珠?
“这位公公,绿珠乃是本侯的侍妾,会不会弄错了。”
“是金谷园的梁绿珠没有错。”
石崇塞给该名太监一锭金元宝。“请公公帮忙……”
“这……”太监数下了那锭沉甸甸的金子,透露说:“石君侯,你是不是得罪了孙先生?”
姓孙……难不成是孙秀?石崇倒抽一口气,倘若是他,那么事情恐怕就没有转寰的余地。
“孙秀现在是赵王跟前的红人,秀女的名单就是他列的。”太监悄声告诉他,拂尘告退。
晴天霹雳,雪上加霜,石崇无力扭转乾坤,颓坐在椅。
“君侯,这是孙秀的阴谋,一切皆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去面对。”绿珠沉痛地道。
“不,你不能去,赵王是个粗鲁不堪的霸君,他会折磨你的。”石崇激动地抓仕她的手腕。
“如果我不去,赵玉一定会怪罪于你,违者论斩啊!”绿珠含泪道:
“我宁可毁掉自己和心爱的美人共生死存亡,也不愿让你被人糟蹋。”他沉定的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滚滚泪珠滴落绝美的脸庞,悲凄的说:“绿珠绝不会让第二个人得到我。”
室内充斥着沉沉的悲哀……
躲在帘后的陆彩霞忿而走出来,咆哮道:
“君侯,到这个生死关头,你还要偏袒梁绿珠,置我们母子于何地?”
石崇哑然,无言以对。
“红颜祸水,难道你要为了她,毁掉你一生的基业,甚至为她丧命,也在所不惜吗?”彩霞咄咄逼人。
绿珠涌泪如奔雨,石崇一手将她拥进怀里,择善固执地说:“倘若我失去了我的最爱,我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你们不怕死,那我和谨儿呢?你们好自私,都不为我们着想……”彩霞肝肠寸断,她现在完全明白,就算绿珠死了,石崇的心也将不会属于她,她还冀望什么?何不说出一切?
石崇对绿珠的爱,已胜过儿子、胜过自己的性命……
她洒泪奔出,石崇也不去唤回她,兀自搂着绿珠,两情相依,充满苦涩……
第十章
“君侯,彩霞夫人走了,还带走谨儿少爷,和府里一些值钱的东西。”于总管上绿
珠楼禀告。
石崇无动于衷。“走了也好,谨儿是石家惟一的命脉,倘若留,恐怕也有生命危
险。”
“桌上留有一封信。”于总管呈递。
石崇意兴阑珊地拆开,赫然看着那几行文字。
君侯:
我会带走谨儿,是逼不得已的,因为他不是你的亲骨肉,我受孕的时候,正好你出
外经商时,所以谨儿应该是左大人的儿子,我怕他起疑,骗你说谨儿早产,其实是足月
生产。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不要来索取谨儿回去,他不是你的儿子。
彩霞笔
他脸色如挫败的公鸡,揉皱了那张纸,愤恨、悲痛。他那么疼爱谨儿,谨儿居然不
是他的儿子,教他怎么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第
1|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绿珠自他手中抽出那封信,端详之后,惊讶不亚于他。
“谨儿……怎么会这样?”
一连串的打击,已教他失去了生命的斗志。
一名家仆急奔上楼,气喘不休地说:
“不好了,君侯,府里四面八方都被士兵包围住了,要君侯立即交出绿珠夫人。”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也逃不掉。”石崇显得很无奈,但是很镇定。
绿珠心底撩起迷离的惆怅,濯着轻愁。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取出一管横笛,幽幽地吹奏“王明君曲”(即王昭君,
因晋人避司马昭之讳而改名)。
当年王昭君被毛延寿所害,出塞和番,和皇上离情依依……正像她如今的心情。
她为石崇献上这最后一曲,细致的姣容镂着平静而深峻的坚决,无人能撼。
石崇悠闲地倚栏饮酒,和绿珠面对面坐着。
园外一片嘈杂之声,孙秀等得不耐烦,带人上楼索取绿珠。
看见石崇和绿珠不慌不乱,好整以暇,不免惊愕。
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根本不把孙秀放在眼里,孙秀气愤得下令:
“来人啊!将梁绿珠带回宫中。”
她缓缓站起身,迎面瞪视孙秀,痛斥一番。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当时真不该饶你一命,如今让你成为朝庭的腐虫,你助纣为
虐,叛君弑王,终有一天会得报应!”
孙秀面目狰狞,趾高气昂地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孙秀!”石崇暴喝一声,“你逆天行事,苍天不会让你得意太久!”
孙秀冷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至少我现在大权在握,足以要你的命,这就够了!”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那你就错了,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绿
珠刚烈地说。